第104章 姑娘往北走，小僧往南瞧（補）
小和尚木魚，下山了。
皇城根下，人頭竄擁的財富廣場，步行街。
一個只有2平米大小的攤位前，坐着個清秀姑娘，圍着石青色的千鳥格圍巾，雙手不停呼着熱氣，時不時吆喝兩聲，四周是來回走動的人群，面對一眾霓虹閃爍的精緻商店，這家蜷縮在邊邊角角的小地攤，看起來並不起眼。
“新鮮滷製的醬豬蹄，夜宵佳品，滋補驅寒~”
原來是個賣豬蹄的小販，估摸着是嫌旁邊的攤位費太貴，自己找了個這麼不起眼的角落。
此時，一個穿着僧衣的小和尚，駐足攤前，手裏捏着一串看不出質地的菩提佛珠，各個圓潤光滑，踩着一雙許是下山前小師叔給的新布鞋，稚氣十足卻頗具禮數。
逛街的人群，一個個投來異樣的目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小和尚玩起了cosplay，倒是像模像樣，生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眼睛盯着飯鍋內翻滾的湯汁還有滿滿的膠原蛋白，隨後，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揚起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好香啊~
許是腦海中猛然想起小師叔的提點，趕緊睜開眼，小聲嘟囔道，罪過罪過。
心裏默念大悲咒，祛除心裏的想吃的貪慾。
奈何，肚子空空如也，餓的吞咽口水，半晌，猶豫道。
“阿彌陀佛，女施主，小僧可否化一碗齋飯。”
小和尚木魚，像模像樣，彎腰施禮，只是這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電飯煲內翻滾的醬汁，又是吞了吞唾沫，可憐兮兮的望着搓手呼氣的姑娘，本是好看的眉頭，給皺成了八字眉。
“施主？你是和尚？”姑娘好像眼神不太好，探了探脖頸，眉目之間並不聚焦。
“正是，女施主，小僧來自中原小重山的無量寺，喏，這是我的戒牒，小僧沒有騙人哦，只是下山至此，飢腸轆轆，水米未進，只需要一點點齋飯就好。”小和尚木魚從僧衣內掏出一本證明自己身份的文書，上面有還有着無量寺的鋼印。
現在出家念佛，不比以前，又這一身行頭就足以證明身份，可現在不一樣了，寺廟都已經錄入國家社會團體登記的監管程序，和尚哪有這麼好當的。
姑娘許是覺的小和尚嗓音稚嫩，一本正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摸摸索索，把小和尚遞出的戒牒文書，推了出去，舀起加熱電飯煲中的醬豬蹄，趁着冬季的冷風，放在了簡易的塑料碗內，遞出。
“吶，這個不要錢，快吃吧。”
“不不不，女施主，小僧是出家人，不能吃肉，阿彌陀佛。”小和尚連忙擺手，模樣驚恐而可愛，腦海中再次想到小師叔的板子...
噫，好嚇人啊。
“哦哦，是我粗心了。”姑娘放下熱氣騰騰的醬豬蹄，從身後拿出一個包了幾層的盒飯，打開，“那你吃我的飯好不好？今天吃了冷風，胃裏不舒服，這麼多，我可吃不完吶。”
小和尚木魚看着姑娘拿出的盒飯，裏面是白米飯，還有自己炒的土豆絲。
瞬間，那張被凍得通紅的臉蛋，喜笑顏開，再次雙手合十，彎腰鞠躬：“謝謝女施主，那，小僧就不客氣了。”
緊鄰姑娘旁邊，小和尚找了個空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從背後的行囊里拿出一隻象牙白的缽盂，往裏面扒拉些許飯菜，輕輕遞迴去。
“再次謝謝女施主，小僧飯量不大，吃不了這麼多呦。”
然後，二話不說，狼吞虎咽大口往嘴裏塞，是真的餓壞了。
在小和尚木魚看遍了經文的小腦袋裏，還不真的不知道什麼叫‘人-民-幣’。
小和尚一路向北，說沒有吃苦頭，那肯定是騙人的假話。
不過憑着還算說得過去的機敏，一次次化險為夷，說來說去，繞不開貴人相助，走到哪都有人疼，有人喜歡，除了方丈、小師叔還有師哥的教導，常懷持戒之外，也就只有小和尚木魚對自己苛刻的自律了。
還記得小師叔曾經說過，免費的一定是最貴的。
吃到一半，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問題，仰着佔了米粒的嘴角，扭頭，看着清秀姑娘，伸出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發現沒有任何反應，又探手晃了晃，還是沒有反應。
“女施主？”
清秀姑娘扭頭，不過顯然眼神並不在小和尚的臉上。
“嗯？怎麼啦，飯菜好吃嘛，這裏還有哦。”
“好吃，好吃。”小和尚伸手抓着姑娘的手，放在自己鋥光瓦亮的腦袋上，嘿嘿一笑。
“哇，果然是個小和尚呢。”
“女施主，你的眼睛？”小和尚木魚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完，怕傷了姑娘的心。
“嗯，看不見啦。”清秀姑娘收回手，笑容燦爛。
小和尚眼眸間的低沉暗淡，一閃而過，像是大人一般開導道：“師父說，菩子落心，視為光明，眼見大千世界，不如心觀萬象。”
姑娘露出一抹嬌俏，笑的美極了。
“謝謝。”
小和尚把嘴角的米粒塞進口中，繼續扒着缽盂里的飯菜。
財富廣場的鐘樓敲響了23點的鐘聲。
目盲姑娘收拾起攤位的雜物，準備離開，感覺小和尚還沒有走，猶豫道：“小和尚，你去哪裏？”
小和尚木魚揚起笑臉：“小僧下山是為了找師哥，沒有去處，不過姑娘不用擔心，天地之大，哪裏還容不得小僧二尺的住處呢~”
目盲姑娘怔了怔，隨即蹲下身，從兜里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嬌笑道。
“小和尚，白又白，姐姐有糖來不來？”
小和尚木魚看着目盲姑娘手裏的大白兔，視線隨即停留在那張雖然看不到光明，卻耀眼的漂亮容顏上，用力的點了點頭。
幫着目盲姑娘收拾攤位，最後主動承擔起了推小車的任務。
因為只是一個小攤位，用不了那麼多東西，只是一個平常買菜的小推車。
“女施主，你搭在我的肩膀，我帶着你走，我慢點。”小和尚主動拉過目盲姑娘的纖細小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嘿嘿一笑，小碎步的往前走着。
姑娘捂嘴輕笑，朗聲道。
“你這個小和尚，不在寺廟念佛，怎麼下山了呢。”
“啊，小僧下山是為了找師哥，師哥朝西北而去了，你呢，姑娘。”小和尚木魚收起小師叔給的佛珠，雙手推着小車，慢慢前進。
“我啊，我是水族館的海豚師。”
“海豚師？那是啥？”
“一種水裏面的動物，智商非常高哦，對了，要不然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水族館，我讓你親眼見識一下海豚~”
“好呀，那姑娘你放心嘛，小僧可不是壞人哦。”
姑娘笑了。
壞人肯定有，她也遇到過。
可並不會因為看不到光明，而缺少擁抱世界的勇氣。
“姑娘，你人真好，嘿嘿。”
姑娘笑起來很好看，從不慳吝笑容，並不作答，而是提醒小和尚。
“大白兔奶糖很好吃哦，你怎麼不吃。”
“小僧打算留着，回去給小師叔呢，他是我們無量寺的監院，平常可嚴肅啦，小僧就吃過很多板子...”
人影可是變的稀疏的街道。
只有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影。
姑娘跟着小僧往北走。
小僧帶着姑娘往南瞧。
一見如故。
敞開了這世間不曾有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