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3)

第七部分(3)

我收起電話,阿伍從洗手間那邊過來了。剛才,我跟玲姐通電話的時候,阿伍朝我望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好幾個月過後,阿伍告訴我,這天他上洗手間那邊去做粘糊小妹的工作,要粘糊小妹好好照顧我一夜。結果,粘糊小妹吐了他一臉口水,氣沖沖地跑走出了餐廳。在此之前,阿伍不知道粘糊小妹是真心喜歡他。知道后,他也沒當回事。他走到餐桌邊連喝了幾杯酒,搖頭晃腦地笑個不停。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也沒心思理會他。幾分鐘前我聽到了玲姐的聲音,心裏又迸裂了,那些還沒有完全癒合的傷口紛紛裂開,疼痛陣陣擴散着。阿伍重重地坐下,問我剛才是誰打來電話,我沒告訴他。他又搖着頭笑了,說:“小天你真的完了!沒救了!人家打一個電話來,就像拿一把刀捅了你一下。”我覺得他說的不錯,這個電話,的確像把刀捅了我一下。我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我想那一定很難看。我問他粘糊小妹怎麼走掉了。他說:“別管她,你還有兩個選擇呢。”接下來唉聲嘆氣的,說:“老弟啊老弟,老弟,老弟,女人留下的病只有女人才治得了。這叫以毒攻毒,增加免疫力。哥哥恨不能生為女身,好好為你奉獻一把。可惜啊可惜,可惜做哥哥的只能牽線搭橋,鋪床攤被,剩下的只有你親自做才做得成了。”我笑了笑,他說話一貫沒個實數,我經常不知道怎麼應對才好。這天倒是叫他感動了一下,但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阿伍像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樣,連連擺手:“算了算了,你什麼也不用說啦,喝酒喝酒。”沒等我端起杯子,他自己先幹了,喉節滑動了一下,咕咚一響。接着繼續開導我。照他的說法:一個男人如果為女人受苦,就不能不說這個男人墮落得還不夠。我說:“那不一定吧?”他說:“什麼叫那不一定吧?我親身體驗了這個,只不過……你以後想為女人痛苦也痛苦不了,那本身也是一種痛苦,就算那是高級痛苦吧。”他給自己斟上酒,示意我乾杯。酒我沒有喝,這天出門的時候本來是想喝點酒忘記一切的,這會兒突然又不想喝了。我告訴阿伍,即使要墮落,我也要清醒地墮落,不把責任推到任何人和事上。阿伍再次搖着頭笑了,說:“你不喝酒,只怕是待會兒又沒勇氣墮落了。”我知道他還沒忘掉四年前帶我去桑那按摩的事,我沒做,他很生氣。帳是他跟媽咪結的,已經走出一截子了,他又返回去要錢。媽咪不肯還,說反正花掉一個鍾了。阿伍大吵大鬧,厲斥她們一點點職業道德都沒有。我說算了,那個女孩子還在上學,父母都下崗了,“多少錢我還給你。”他把手一甩,“這些B人!說B話!你也信!”直到那個自稱是學生的女孩走出來,從媽咪手中要過錢扔給了他,他才哼哼着出了門。那次也是我不對,既然跟他去了那種地方,就不該不做。後來工作了,阿伍一直想把我們的友情從“卡友”升級為“炮友”,他認為男人與男人的關係,就數“炮友”最鐵,他幾次想帶我去找小姐,我都沒去。我怕事到臨頭自己又要退縮,他又要鬧。我對阿伍說:“舊帳就不要翻了,今天先說好,碰不上有感覺的,本人不一定非墮落不可,我也不要你買單。”他直搖頭,說:“買不買單是小事。你也不要把這種事太當回事了。女人真的就那麼回事。敝國的妓女還沒有進化到有感覺的程度。”我一下子還接受不了這種談女人的口氣,說:“已經進化成個人了,總不能不承認吧。”他說:“是人沒有錯,可要是沒人照顧她們的生意,是不是人都他娘的活不下去。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就這個B樣子。幾千萬上億的鄉下妹子在田邊洗一洗腳,就到城裏來給男人從頭洗到腳了。”這一點倒是很難反駁。阿伍知道我雖然經常冒一冒酸氣,但對妓女這種古老的職業,從來沒有瞧不起過。不僅沒有瞧不起過,還偶爾為做妓女的人感動,覺得她們從事的是最具有獻身精神的一種職業。見他還在望着我,我覺得再不順着他說點什麼,也太說不過去了。應該說他是一番好意,再說我覺得自己好像也需要那樣來一下。我笑了笑,說:“我也沒說不照顧她們的生意啊?”“哈哈,這就對了。”“你說對了就對了吧。”“去哪兒?”“去……青塔看看吧。”從現代城打車去青塔,一路上差不多折騰了一個小時。華燈初上,熱愛夜生活的人陸續出來了,街上的車似乎不比上下班高峰的時候少。到了青塔小街,阿伍熟門熟路的鑽進了一家美容店,粉紅色的燈光里坐着幾個精神抖擻的小姐。他一進去,小姐們就擁着他打情罵俏。阿伍指了指我,板著臉對她們說:“我這個兄弟頭一回來,你們可要照顧好!”立刻有兩個小姐朝我搖擺着腰肢,其中一個還把我的胳膊抱在懷裏亂晃,說:“這位帥哥喜歡咋個樣子照顧嘛?”我掙脫了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那條胳膊回到了我身上。見我遲遲沒進入情況,阿伍把兩個小姐朝腿上一按,抬起頭對我說:“動手哇,要不我來幫你挑?”我說都挺好的。我確實覺得都挺好的,只是年齡小了些,我懷疑趴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個還沒成年。我朝坐在沙發上的一個短髮女子笑了笑,她馬上站起身,眼睛裏似乎流露出感激的目光。她在這幫小姐中算是長得很一般的,我也沒細看,但感覺上她比較老成穩重。阿伍談好價錢后,我們走了出來。阿伍告訴我,小姐們的辦事處離美容店不遠,後面的衚衕里。短髮女子輕輕挽着我的胳膊,月明星稀,我意識到自己正臨近人生中又一個非常時刻。這會兒玲姐在做什麼?她躺在醫院裏有沒有人照顧她?那個老易會不會一直對她好?衚衕里黑糊糊的,拐來拐去,兩旁偶爾有住家的燈光透出窗戶,我能聽見某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說話的聲音,我心中有些酸楚。走在我旁邊的短髮女子碰了碰我,說帥哥是不是從來就不愛說話呀,我說是。我覺得我不應該跟她多說話。阿伍停下來笑了一下,對短髮女子說:“**,還想跟我兄弟培養感情哪?廢話少說,實事多辦!告訴你啊,服務要無微不至!”短髮女子也笑,說這個就不用大哥教我啦。走進一座四合院,一隻烏鴉突然驚叫了一聲,從院子中間的大柳樹上撲撲地飛起來,嚇我一跳。此後我一直冷汗不止,無論怎麼樣也進入不了情況。阿伍在那邊已經辦完事了,站在院子裏敲敲窗格子,問我怎麼樣。我抱着頭沒說話,羞愧不已。阿伍咦了一聲,推門走進來,說怎麼搞的,“要不要哥哥示範一下?”我還是沒說話,心中一片茫然。阿伍開始那訓短髮女子:“你又是怎麼搞的?”短髮女子撅着嘴,嘟噥着說:“我還能怎麼搞?這種事我可是沒辦法。”阿伍瞥了我一眼,轉過身朝短髮女子嘿嘿地笑,說:“你沒辦法還吃這碗飯?還不快叫有辦法的來!告訴她們:哥哥今夜懸賞,誰有辦法,賞一千現大洋!”不一會,屋子裏擠滿了浪聲軟語、嘻哈亂笑的小姐。玲姐打電話來的時候,恰好阿伍把兩個姑娘掐得尖叫不已。玲姐說:“天哪,你在什麼地方?”我沒說話,有一種要哭的感覺,心裏非常渴望玲姐這會兒能到來,能抱着我,能帶着我離開。我覺得自己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過了一會兒,玲姐對我說:“天兒,你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停了一會,又說:“千萬記住要戴着套,啊?”我更羞愧難當了。掛斷電話,我又抱着頭坐在床上。喧鬧中有人拉開了我的手,我抬眼一看,一大堆白花花的身體像閃電照了過來,腦袋裏突然一聲巨響,隨後嗡鳴不止,耳朵里聽不見他們在鬧什麼,眼睛一會兒像X光,看見一具具走動的骨架子,一會兒又像紅外夜視鏡,看見一團團粉紅色的蒸汽在綠色背景里浮動。我努力想弄清發生了什麼事,但腦袋裏還是色彩斑斕的,嘴裏有股異味,像喝了一碗濃得化不開的湯。接着胃疼開了。胃裏有什麼東西拱來拱去,涌到嘴裏嘩地噴射了出去,噴到了幾個驚叫着慌忙躲閃的小姐身上。再接着大腦里一片漆黑,像顯示器出了毛病,要拍打幾下子才偶爾有一點亮光在遠處閃一下,然後又沉入黑暗。這一天我本來就很虛弱。疼痛和高燒的三天剛剛過去,身體還不怎麼舒服,這麼一折騰,沒多久就架不住了。當意識再次一點一點地回到我腦子裏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歪在出租車上,阿伍坐在我旁邊。我胸中煩悶不堪,讓阿伍打開了車窗。叫涼爽的夜風一吹,我又有了想吐的感覺。出租車在路邊停了停,我下去乾嘔了幾下,除了苦腥的胃液,什麼也沒吐出來。阿伍笑了,說你真是太可笑了,一群姑娘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一瞬間我又跌回了小姐們做辦事處的四合院裏,一大群光着身子的小姐晃來晃去,七八條伸過來的手臂如同八爪魚……後來呢?後來都發生了些什麼?腦袋裏一聲巨響之後,還發生過什麼?我很想問問阿伍,問個一清二白。我很擔心在不清醒的情況下我就墮落了,那樣太划不來了,我不願意背那樣的虛名。出租車再次開動的時候,阿伍坐在一旁嘟囔開了,他說他再也不帶我上這種地方來了,我太讓他丟臉了,沒把那一千塊賞金花出去不說,還把那些漂亮姑娘全得罪完了。諸如此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改天老弟請你。”他這才眉開眼笑,說那倒不用,只要你不再裝死裝活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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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春天回想一個比我年長的女人(完全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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