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
整夜無夢,白子程難得睡了個安穩的好覺。
可惜他睜開眼就看到小青蛙端坐床前，捧着盆草莓說：“早安哦,吾妻！”
白子程頭上三道黑線：“還不如叫僕人呢……”
小青蛙把草莓遞給他：“在傷好之前,不要再幹活了，給你吃哦。”
白子程揉着眼睛坐起來,帶着睡意鬱悶說：“為什麼總是給我草莓啊,我想吃肉,炸雞翅，烤雞腿！”
“因為你很像草莓哦。”小青蛙認真地琢磨起來：“雨田村好像住着只雞精……”
白子程嚇得擺手：“別別別！請遵紀守法！”
很顯然小青蛙並不真的理解情侶是什麼,昨晚的話它只是口頭上隨便說說。
這傢伙轉而就舉起本殘破的劍術教材：“你記憶力好像挺不錯噠,既然練不了劍，就先把這個背熟哦。”
白子程接過挑眉翻閱,還是因為因為睡前的吻有點尷尬。
這時樓下傳來颯颯的響聲。
小青蛙立刻跳起來：“是阿姨！”
這幾日歸鳥都杳無音訊，白子程也隨着起了床,頂着雞窩頭追到樓下去看。
原本空白成一片的畫漸漸有了顏色。
鮮花、飛鳥、少女……
那飽含情感的筆觸又浮現出來。
小青蛙高興叫道：“歸鳥阿姨！你醒了嗎？”
畫卷明光大作,美麗的歸鳥從白色宣紙間飛出，迷茫地打量過四周，又對視上宇鳴的眼睛：“是你啊，小蛙妖。”
“我叫宇鳴！”小青蛙再次強調。
歸鳥彎起眼睛，在屋子裏飛了一圈，然後說：“你的名字我還沒忘呢，多謝你冒死相救,可惜我的本宅沒了,力量大減,可能也活不了太久了……”
小青蛙並不悲傷：“能活一天就開心一天好了。”
歸鳥微笑，又瞧向白子程：“小白，你也受傷了？”
白子程收回自己丑陋的手：“沒、沒事。”
“可惜我不能為人類療傷。”歸鳥嘆息。
白子程說：“昨日茨木來拜訪，說創造你的人是大長老？你的家沒了？要去找它嗎？”
歸鳥迷茫：“大長老？是什麼……”
“是管理妖界的妖怪呀，他叫狐子歸！”小青蛙提示。
歸鳥抖了抖長睫毛：“狐子歸？子歸……”
白子程期盼：“你想起來了嗎？”
“好像有點印象，但我哪裏也不想去……不知道為什麼，在宇鳴身邊就覺得心安呢。”歸鳥幽幽嘆息。
小青蛙很大方：“那你就住在這裏好咯！我也喜歡跟你在一起！”
果然，這兩個妖怪之間有奇怪的氣場。
白子程在旁不自覺地蹙眉。
歸鳥打量到白子程的表情，笑了笑說：“也不好一直叨擾，但希望在我傷好之前，能得到一個庇護我的住所。”
小青蛙點頭，肚子卻丟臉地咕嚕嚕叫起來。
歸鳥依然彎着眼睛：“作為報酬，留下的日子就負責給你們做飯吧。”
小青蛙大喜過望：“好的哦！”
白子程說不上高興，也沒有不高興的理由，只好在旁邊聽話點頭。
*
別看歸鳥為妖迷迷糊糊，可做起家務來卻賢惠到爆炸。
它不僅負責烹飪出各種各樣精美的點心，還把小家收拾的煥然一新閃閃亮，眼看太陽落山了，又坐在門口做手工。
“這個桂花糕好好吃哦。”小青蛙纏在它旁邊：“比高天原賣的還好吃！”
歸鳥笑：“是嗎？明天也可以給你做。”
小青蛙開心點頭：“好的哦，你在幹什麼？”
歸鳥拿起綠色的布料說：“給你縫件新衣服，我看你的衣服都破爛了。”
小青蛙大眼睛眨了眨，浮現出感動的光。
比起這邊的和諧相處，白子程卻顯得很無趣。
明明他心底不願意被小青蛙奴役，甚至不能平等地看待宇鳴。
可一下子被忽略了，又莫名奇妙不是滋味。
“吾妻！快把阿姨給你煮的粥喝掉，早點休息哦！”小青蛙忽然回頭囑咐道。
白子程沒胃口，放下碗說：“飽了，我去練劍。”
話畢他就拿着那把短劍走出石頭屋，在院子的角落裏默默比劃起來。
小青蛙皺眉凝視，拿在手裏的桂花糕都忘了吃。
“為什麼會有個人類跟着你啊？”歸鳥忽然問。
“最近高天原流行養類人，大長老給了我召喚卷，我就把和我靈魂有羈絆的小白召喚來了。”小青蛙在歸鳥旁邊總是莫名其妙的聽話，盤腿坐在椅子上訴苦：“別的妖怪都不理我，但是小白理我，可是他一點都不喜歡妖界，我已經給他買了浴缸，他還是不喜歡這裏。”
歸鳥笑笑：“人當然不喜歡妖界啦，但他可以喜歡你啊。”
小青蛙沮喪：“他也不喜歡我。”
歸鳥很溫柔：“那一定是你不夠體貼吶，凡事要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別只顧着自己啊。”
小青蛙悶不吭聲。
歸鳥嘆息：“長大你就懂了，你還太年輕呢。”
小青蛙扭頭看它：“活上一千年，是什麼感覺？”
“一千年太久了，會有很多很多事記不清啊。”歸鳥對着空氣走神：“如果能開心的活着，像人類的生命那麼短暫，又有什麼關係呢？”
小青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歸鳥忽然給它扣上頂小帽子。
仍然是綠綠的，還繫着娘炮蝴蝶結。
小青蛙皺眉：“這和我丟的那頂好像啊，小白說男孩子系蝴蝶結是變態！”
歸鳥笑：“可我比較喜歡女孩子呢，如果宇鳴是女孩子就好了。”
宇鳴：“？”
正在這時，練完劍的白子程又沉默進屋，拿了條毛巾走去浴室，什麼話都沒有說。
歸鳥覺得很有趣似的，杏眼彎彎。
*
宇鳴只是太孤單了。
它需要陪伴、需要關心，不管對方是誰都可以。
就連自己這個被妖怪看不起的人類也可以。
所以它本質上並不是真的離不開你。
別想太多了，白子程，你該做的是回家。
難道你忘了你的爸爸媽媽，忘了原本就該屬於你的人生嗎？
……
睡覺前，白子程滿腦子都是這樣激烈又衝動的想法。
小青蛙在樓下玩夠了，才跳上床頂着自己的新帽子說：“吾妻，和主人晚安吻哦！”
“走開！”白子程用被子蒙住頭。
小青蛙呆坐在他身後，戳了戳他的後背：“那你塗藥了沒？”
白子程不理睬。
小青蛙鬱悶：“喂喂！不準不理我！”
白子程當然更沒反應。
幸好尷尬之時，結界忽然有所波動。
小青蛙立刻飛奔出去看，原來是送信的茨木。
茨木丟給它個金箔裝飾的信封：“一定要親手交到我友人的手上，萬一被別的妖怪看到了，格殺勿論。”
小青蛙點頭：“好的哦，我會小心的。”
茨木轉身就融入夜色，化作一團黑霧不見了蹤影。
小青蛙獃滯，喃喃自語：“這妖法好厲害哦，我也想學。”
“惡鬼是由惡念與怨恨所化，你我則是天地間的清氣。”歸鳥不知何時飄過來：“宇鳴，你可別誤入歧途啊。”
小青蛙把信拿好，乖乖點頭。
歸鳥的身影在黑夜裏就像霧一般模糊。
它似乎想要俯身輕吻小青蛙的額頭。
可是小青蛙卻嚇得溜了好幾米，捂住腦袋說：“不可以，小白說只有情侶可以親親！”
歸鳥無奈地笑了，揮手說：“晚安。”
小青蛙瞧見她飛回畫裏，才鬆了口氣，立刻朝樓上飛奔：“小白，明天又要出門賺錢啦！”
*
這次出門的便當由歸鳥所制。
美麗的妖怪終於施展出它料理大師的本質，竟然準備了個三層的巨大食盒，裏面是各式各樣可以媲美藝術品的素菜，最下面的炒飯上面還用海苔拼了個萌萌的小青蛙。
小青蛙背着畫卷坐在飛毯上，驚喜地炫耀：“小白你看，這是我哦！”
“哦。”白子程回答。
小青蛙忍不住偷吃一口，然後宣佈：“你也可以吃哦。”
白子程心裏的彆扭在以幾何倍數增長，立刻扭頭拒絕：“不必了，我不餓。”
小青蛙這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耳畔的風呼嘯而過，飛毯下就是相隔幾百米的山川。
就連傻乎乎的宇鳴也變得沒有那麼親切了。
白子程真的很想擺脫眼前魔幻的一切。
他沒注意到小青蛙總是不安地偷看自己，就算注意到，恐怕以現在的心境而言，也並不會多想半分。
*
由於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來黃泉就熟門熟路了。
小青蛙並沒有飛去很遠的地方，在看到河岸時就偷偷降落。
四周漆黑一片，連彼岸花都沒有生長。
白子程跟在後面問：“怎麼通知酒吞？這裏好像什麼都沒有。”
“所有彼岸花都是花妖的眼線，我要是靠太近，他們就會發現了哦。”小青蛙跳到水邊，把小手伸進刺骨的河水內，悄悄地放出個碧綠的光團。
光團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白子程疑惑：“這樣就行了？”
“嗯，食屍鬼們一定會通知酒吞大哥的。”小青蛙拍拍手，抬頭望向白子程：“小白，你終於和我說話了哦。”
白子程尷尬：“怎麼了？”
小青蛙說出自己苦思冥想的結論：“我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妖哦，吾妻，等我攢夠錢改了名字，就給你辦一個婚禮！你別再生氣咯！”
白子程瞬間凝固、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