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湘江導演

譚湘江導演

當今世界已進入電與光的世界。西藏這片現代文明姍姍來遲的高地也努力尾隨其後,在現代文明的影響下,傳統的生產和生活方式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快捷高效的汽車運輸正在替代氂牛運輸,號稱"高原之舟"的氂牛眼看着就要失業了,也只能望車興嘆。我在向譚湘江介紹馱鹽時特彆強調了這層意思。我的用意很簡單,一是馱鹽確實面臨著即將消失的危險;二是我不想成天待在機關開會辦公。可是,我們到哪兒才能找到一撥不失傳統,又形成規模的馱隊呢?這對我來說心中是沒底的。於是,我們草擬了一份長達數頁的電文發給班戈、申扎、巴青、安多的幾位朋友。數日之後,收到朋友們的回電,其中一份是班戈縣人大常委會彭扎主任發來的,電文稱:"保吉鄉五村的馱鹽隊將於3月15日出發,約有六至八人,二百頭左右馱牛。去向贊宗鹽湖……"緊張而忙碌的幾天之後,準備工作基本就緒,設備和各路人馬陸續到位。於是,1994年3月10日,製片人、導演兼攝影師的譚湘江,臨時充當錄音師的中央台駐成都記者站攝影師宋和全,翻譯、民俗專家兼任嚮導的我,還有一位司機小余,我們一行四人乘坐一輛米黃色的豐田越野車,沿着青藏公路向班戈縣保吉鄉進發。可沒有想到我們離開拉薩才跑了一百公里,就發現了車的左後輪在撒氣。大家這才注意到,原來這台車的四個輪子破舊得幾乎沒有了花紋。我堅決否定靠這個輪子完成馱隊的跟蹤拍攝,建議譚導演通知後勤組帶備用輪胎。待胎補好,我們離開青藏公路,穿過當雄縣城,向北駛去。這是一條馱鹽古道,在很長一段歲月里,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馱牛組成上百個方陣前往鹽湖,彷彿格薩爾大王爭奪鹽湖的大軍不停地重現。然而,如今已經蕭條的古道上再也難以聽到鹽人們撼人心扉的吆喝和哨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崎嶇的簡易公路把我們帶往念青唐古拉的那根拉山口。3月的拉薩已是春暖花開,滿枝吐丫,可是一翻過那根拉山口,情形卻大不一樣,銀色的念青唐古拉山脈把藏南和藏北分隔成兩個季節。封凍的納木湖並不十分美麗,不過正在吃奶的羔羊和中午火辣辣的太陽,讓我們已感受到春天的氣息,封凍的湖面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裂縫就是季節的刻刀劃下的"春"字。前方,藍天下枯黃色的草原和清一色光禿禿的草山就是我的家鄉,在那裏我度過了令自己無限眷戀的童年。到了山口,我們下車,習慣性地繞經幡一周,撿幾塊石頭放到祭台的石堆上,以示磕拜。拜過仰慕已久的神山聖湖,譚湘江的情緒一下高漲起來。他說:"等我掙到一百萬元,我要乘熱氣球橫跨納木湖,完成一次人類歷史上的壯舉。你呢?加央,如果你有很多錢,你會做什麼?""如果我有很多錢,我會去旅遊,我要到我想去的所有好地方。"我說。"對,多好,可是有很多人兜里有了幾個臭錢,成天在城裏泡舞廳、泡女人,多沒意思,簡直在糟蹋人民幣。"閑談中我們已到了去扎西島的岔路。我說:"這是去扎西島的小路。"他們對我的介紹提出異議:"怎麼叫扎西呢?扎西不是你們作協主席嗎?"我耐着性子說:"那島也叫扎西,是納木湖十八個島中惟一靠南岸的半島,那裏有很多仙人的足跡、修行的山洞和正在修鍊的聖者,是羊年大轉湖羊年大轉湖:納木措是西藏三大聖湖中面積最大的,每到羊年,人們或徒步或趕着氂牛轉湖朝拜。是信徒們的必拜之地。"在後來的往返途中,另一個加入者沙青意外地發現,扎西島像一頭正要下海的大烏龜,於是大家改稱烏龜島。"扎西島"譯成漢語就是"吉祥島"。這吉祥的聖地怎麼能和近乎貶義的烏龜聯繫起來?這不僅讓信徒們的感情上不能接受,就連我也覺得彆扭。翻過娜根拉山口,眺望保吉,納木湖就肆無忌憚地躺在丈夫的懷裏睡大覺,假如我們此時擁有一種水陸兩用的交通工具,就能縮短一半的路程。在藏北西部的幾個縣境內,嚴格說來並沒有公路,但跑的汽車多了,就形成縱橫交錯的公路網絡。顯然,這些公路幾乎都不是設計師們畫好圖紙之後再由築路大軍一鎬一鏟修築出來的,而是藏北的土師傅們憑藉熟悉地理地貌的優勢,耐着性子精心編織出來的未來藏北的交通網絡。在我們眼前就有三條通往保吉的路線可供選擇。南線緊靠納木湖北岸,這是最便捷的,也是最能滿足文人墨客們欣賞風景的--湛藍的湖水倒映着一排東西走向的念青唐古拉山脈,主峰唐拉亞秀便是群峰中高高矗立的峰巔。它是藏北最大的山神,擁有廣大的藏北地區,受到眾山神的一致擁戴。湖面上暢遊的黃鴨和斑頭雁,則為神湖增添了幾分安詳與生命的靈氣。假如你是一個有造化的人,神湖對你另眼看待的話,在湖岸的水草叢中你還能與高貴的黑頸鶴相遇。沿着湖岸前行,一處怪石林立、經幡飄揚的山嘴便是納木湖最著名的沐浴門--江傍沐浴門。轉湖的信徒們走到這裏都會卸下包袱,進行一番隆重的洗漱,以示洗掉前世和今生所有的罪孽。北岸的陽坡上長滿了簇簇爬地松,這是神湖饋贈香客的神聖禮品。朝聖的善男信女們多半都要帶上一些松枝回家,牧人家主婦每天早晨供神的煨桑煨桑:藏族人每天早上祭祀神靈的一種物品,一般是點燃香草或松樹葉。大都采自納木湖畔的松葉。如果時間許可,停車去拜訪一位修行的老者或附近一座寺廟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留意觀察每個修行洞,還可看到苯教咒語和一些古樸的原始岩畫。據西藏考古專家稱:這些岩畫的年代各不相同。僅就一處而言,其中就有上千年歷史的原始岩畫,當然也有幾百年甚至現代人仿古的拙劣品。儘管有這麼多令人神往的風景和人文景觀,我們最終還是放棄了南線而選擇了北線。因為南線的路況遠不如北線,而我們又要儘可能快地趕到目的地,再說藏北的春天總是姍姍來遲,除了周圍綿延的雪山,納木湖並不十分秀美。但對初次踏上藏北的譚導演,則是處處都覺得新鮮,一路上見什麼就拍什麼。我們還沒有跑一半的路程就把太陽送到西山的背後去了。在藏北帶路,我自稱一流導遊,可夜間趕路我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畢竟白天可以憑遠處的山山水水作參照,怎麼也不會走錯一步,但要趕夜路,恐怕誰也不敢擔保不會出現差錯。原因很簡單,舉目眺望,除了起伏不定的地平線和滿天的星斗,你再也不會找到更多的參照物。而那些橫七豎八的岔路不會有一個路標。可能是受我的情緒影響吧,一車人收拾起各自的話匣子,集中精力凝視着前方,似乎生怕稍不留神,草原的小路像路邊的小野兔,一眨眼就會不翼而飛。不過我倒也不是很擔憂,憑藉多年的經驗,我知道每當我黔驢技窮時,希望總會奇迹般的出現。這種感覺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這不,今天也是如此,當我們翻過一座小山口,奇迹便出現了--前面不遠處,有兩輛東風牌卡車正朝保吉方向駛去。不管他們去什麼地方,不會不知道去保吉的岔路。於是,我們全速前進,沒有經過養護的土路顛得每個人腰酸背痛。經過大車師傅的指點,我們明白該怎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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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消失的歷史瞬間――西藏最後的馱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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