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前夜

採鹽的任務完成了，餘下的事情就是把鹽巴馱回家裏。由於前一天的拴牛時間太早，按習慣馱隊返程的出發時間應提前到天亮之前。但譚導考慮到天亮之前出發，怕什麼也拍不到，就請格桑旺堆和鹽人們等天亮之後出發。鹽人們當然不高興這樣做，這不僅打亂了他們的行程計劃，主要的是馱牛不能按時得到體能補充，但格桑旺堆還是同意了我們的要求。於是，格桑旺堆叫來布瓊家"爸爸"覺嘎說："叫你們來想商量一下，譚江（譚湘江）要求我們明早天大亮以後出發，太早他們怕拍不成，你們看怎麼辦？"覺嘎沒有提出反對意見。格桑旺堆提高了嗓門，說："自咱們從家鄉出發后，這個攝製組一直跟在我們的屁股後頭，也算是咱們馱隊的合作夥伴，那就按他們要求的時間出發吧。加央這樣行嗎？你給譚江說一下啊。"太陽落下去了，天空還很亮。馱牛們就像訓練有素的士兵，靜靜地卧在潔白的鹽鹼地里，在每頭馱牛的後面放着一對鹽包，這是馱牛們要馱回家鄉進而還要馱到農區去的鹽包。在藏北牧區，馱牛與鹽巴幾乎囊括了男人的全部生活。那麼馱鹽為什麼就在這個季節進行呢？對此我們採訪了格桑旺堆。格桑旺堆："現在是藏曆二月份，三月份還能採到鹽巴，到四月份，冰雪融化，鹽湖注滿淡水，鹽巴不成顆粒。再過一個月，雨季一到，湖水大漲，一片汪洋，沒有晶鹽，除了孔孔等一些能采干鹽的鹽湖外就沒鹽可采。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這個季節扎加藏布江的水比較小，牛可以馱着東西過江，再過幾個月，江水漲了，馱着鹽包的牛要過江就困難了，搞不好鹽包會被江水沖走。第三個原因，這個季節，馱牛的膘情雖然不好，但還可以馱鹽巴。到了夏季，馱牛要休息要上膘，一到秋季又要去鹽糧交換。到了冬季，北方是吃水困難，有水的地方沒有草，有草的地方沒有水。總之，夏天不去是怕水害，秋天不去是要去交換，冬天不去是沒有水吃。只有春季才可以採到鹽，這當然是最主要的原因。"冬天贊宗鹽湖要封凍，你看就在咱們到達之前，一村的馱隊在贊宗南口就沒有扒到鹽，所以只好到贊宗的北岸鹽口採鹽。我們比他們晚了那麼七八天，南岸鹽口就結上了晶鹽，現在的鹽層比我們剛來的時候厚了一些，在我們扒過一遍的地方再結晶的鹽，質量會越來越好，鹽層會越來越厚。但是我們沒有時間等到鹽質最好的時候再來取，家裏還有很多事，再說就這種鹽巴，對付農民還說得過去，其實不僅僅對付農民，我們自己也要吃這種鹽巴。"結束了對格桑旺堆的採訪，我們離開馱隊返回小屋。馱隊的帳篷漸漸地消失在夜幕之中，馱牛不見了，鹽包也不見了，只有一道衝天的火光從帳篷的天窗直插天穹。我知道在那束火光底下，那些快樂的鹽人們在鹽湖邊上享用着最後的晚餐。這是與鹽湖告別的宴會，是與神靈相聚的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