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師大附中是一所百年老校,有着悠久的歷史,卓越的成績和優秀的畢業生們,學校一年一度的成人儀式不光是在校學生和家長關心,就是已經畢了業的師兄師姐們也很關注。

“聽說了沒有，”和秦雯同桌了兩年，可以預見第三年也同樣會成為同桌的季童童趴到秦雯的桌上,迫不及待地說道：“今年的成人儀式要走古風呢,學校已經開始定服裝了。”

“我知道啊,”讀明白了《紅樓》之後性子越來越開朗大方的秦雯笑得很輕鬆，“學校就是在晴紋服飾里租的禮服,我看到我爸桌子上的訂單了。”

“哎,那就是用你改良過的衣服啦？”和秦雯很熟悉了的季童童開心道，“我挺喜歡那種寬寬的大袖子的，窄袖子的衣服行動方便是方便了，但感覺就是不如古裝戲裏的寬袖子顯得仙氣。”

“這次用的是禮服,當然是寬袖子的。”秦雯壓低了聲音笑着對自己的同桌透露內部消息。

“那可真太好了！”季童童低低地歡呼一聲，“你設計的衣服都是漂亮又實用,但講真的,窄窄的那種,是叫箭袖吧？”她抬眼和秦雯確認了一下,“那種箭袖的衣服實在是太多了，不夠特別。”

得到秦雯的小道消息,即使接下來是讓季童童比較頭疼的英語課,她也上得有滋有味兒,每天掐着指節算成人禮的時間。

成人禮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學生們還沒有從老師那裏得到確切的舉辦時間，旗杆下一人高的舞台就已經開始搭建了，看起來就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

在下一個周末，國慶節前一個陽光不太刺眼的下午，學校的成人禮正式舉行了。服裝租賃是要按天算的，即使秦雯和秦謙都不打算在和學校的交易里占什麼便宜，學校的老師還是節儉地選擇在活動當天才將儀式的衣服發到學生手裏，而不是提前兩天發給學生進行演練。

“這身衣服好漂亮啊！”兩個班級的女生在秦雯班，而男生們則在隔壁班，學生們要集中換掉衣服——把平時穿得短袖運動裝給換成端莊大氣的禮服。女生一多，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就停不下來，她們一邊互相幫忙穿上禮服一邊說著話兒。

禮服是由兩件衣服組成的，裏面是一件白色的棉製襯衫，輕柔透氣，直接套在夏季短袖的校服外面，正合適這個還沒有徹底涼快下來的季節。禮服的外套則是類似曲裾的樣式，端莊的玄色布料為底，鑲着紅色的邊沿，寬大的通袖從肩頭到袖口繡的是流暢漂亮的金色如意祥雲紋，套在襯衫外面，裏面白色襯衫只露出領口，領口邊沿的提花佛手暗紋與金色的綉紋交相輝映，低調而奢華。

外套被一條寬寬的鮮艷的紅色腰帶束了起來了，還配了一個精巧的小荷包作為點綴。穿好衣服的女生互相打量着，眼晴里充滿欣喜。

“好了，女生們出來站隊了，男生一隊女生一隊。”班主任站在門外吆喝了一嗓子，秦雯她們便說笑着往外走。

男生也被叫出來站隊了，同樣是曲裾的樣式，同樣的黑紅金標準配色，同樣的端莊大氣，腰際卻不是掛着精巧的荷包，而是一串玉器組成的步禁。雖然並不是什麼優質的玉石，只是看起來透亮的琉璃製品，但走起路來，環佩玎當，平時皮得不行的男生這時竟比女生們都要斯文有禮些。

和每年一樣，成人儀式是在操場上舉行的，體育老師和後勤的工作人員們提前兩天就將操場上定位用的小點又加深了一遍，而今天一早，各個班就把椅子擺到位置上了。

“長頭髮的女生最後檢查一下，所有的頭髮是不是盤好了，旁邊有沒有碎頭髮？”班主任老師一邊檢查一邊高聲地叮囑，“一會兒有好幾台攝像機來拍攝錄像，你們在台下一定要坐得直些，尤其是女生，膝蓋一定要併攏，兩手交疊着，扭來扭去的話，可就醜死了。”

這會兒女學生們穿正古裝簡直新奇得不行，連路都不會走似的，一會兒摸摸袖子，一會兒稍稍拎起裙子，生怕被略長的衣襟絆倒似的。男生們則相對更矜持一點，他們的手不自覺地摸着光輝燦爛的步禁，又在聽到碰撞的聲音后急忙住手；有幾個平常喜歡打籃球、個子修長的男生，此時挺直了腰背，一手搭在腹部，一手背在身後，做出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只是眼睛卻往那些笑靨如花的女生那邊瞟。

老師的叮囑聲傳過來，學生們倒是都老實地排成了排，稀稀落落地應着聲，入場之前，女生們穿慣了裙子，寬闊的袖子搭在小腹，還算像模像樣；男生們可從來沒穿過這種將跟裙子似衣裳，彆扭了一小會兒之後，每個人都無師自通地在走路時輕輕提起前襟。

“男生快把手放下！”班主任一看，覺得又好氣又笑，制止道，“腳步放慢一點，步子邁小一點，手放在身前，之前怎麼和你們說的？”

“你們女生真不容易。”前面一個男生將手鬆開，別彆扭扭地走了幾步，跟旁邊的女生說，“你們怎麼做到裙子那麼長，還能走得健步如飛的？”這話惹得旁邊的女生一陣輕笑。

走上幾步，男生基本適應了，女生更不必說，有些注重儀態的都能走得婷婷裊裊，搖曳生姿了。

“一會兒就開始正式入場了，”班主任叮囑最後一遍，“攝像機就在你們頭頂上，一定要坐端正了。”

伴隨着舞台上學校國樂樂隊的演奏，秦雯和她的同學一起慢慢穿過了用泡沫搭建的牌坊，進入操場。按之前安排好的位置站到自己座位的旁邊。原木色的學生椅子旁邊是學校租來的塑料凳，學生的家長們如今已經站在旁邊了。

“升國旗、奏國歌，行注目禮！”儀式的主持人就是教語文的林老師，她爽利的聲音通過話筒與音響，顯出與平時不同的莊重。國歌聲響起，所有人抬起頭，盯着那一抹紅色慢慢升到頂端，在金風之中飄揚。

“禮畢！請同學和家長入坐！”秦雯注意到，在她旁邊，一個一向和女漢子一樣大大咧咧的女孩兒特別小心地理了理裙擺，坐得端端正正，一雙手特別規矩地疊在身前，嘴角泄出一絲羞澀的笑意。

林老師做為主持人在舞台上用動情的語言述說著成年儀式的意義，然後引出第一個節目。秦雯之前看過節目單，學校廣泛地邀請了有特殊才藝或身份的學生家長、優秀的畢業生，再加上高一高二的學生們，組出了三組節目，正好對應古禮中“三加”的冠禮儀式。

第一組節目的主題是感恩父母的養育之恩，在這一組節目完成之後，秦雯和她的同學們一樣隨着老師的指令站起身來，對坐在身側的父母深施一禮——不論男女，都使用的是以手加額，鞠躬到九十度，然後停頓三秒鐘的禮節。

秦雯的手臂是被晉薇扶起來的，看到來的人是晉薇，秦雯是有點奇怪的，之前在家裏商議的時候，秦謙為了爭取參加秦雯成年禮的機會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甚至還推掉了兩個相當有份量的通告，晉薇實在是受不了兒女都成人之後，當老公的突然退化到三歲的人格設定，只得妥協。不過當她看到晉薇沖她眨了眨眼，抿嘴一笑的時候，秦雯就知道，自家老爸這回必然沒玩過老媽。

行完禮，坐回座位，看第二組節目，這一組節目的主題是成長，這組節目結束后，高二的學弟學妹們穿着白色的長衫，捧着發冠站到他們的身側。

古代衣冠不分家，人的髮飾本身就象徵著不同的身份。現代人自然不會都留着長長的頭髮，但不帶冠又實在與這身衣服不搭，最終不知是哪位想到了這麼一個方法——直接加冠。

“在這個吉祥的日子裏，你們會戴上一頂冠帽，老師和家長都·將對你們的祝福融入了這頂小小的冠里，希望你們進入成年人的世界后，就像這銀色的蓮紋冠一樣保持本心的純真；願你們未來的生活幸福，望你們肩負起成年人的責任。”

秦雯再次低下頭，像秦雯這樣長發的女生需要將頭髮束一下，然後晉薇和其他家長一起從低年級學生手裏捧起發冠，將它放在頭頂上，將發冠兩側的鬆緊帶繞過孩子的耳側，扣在下巴上，正好讓發冠穩穩噹噹地站在頭頂上。

戴好發冠，所有人再次向父母行禮之後，秦雯剛剛坐下，便主持人道：“下面請欣賞著名演員秦謙帶來的歌舞——”

秦雯偏着腦袋看向晉薇，晉薇沖她擠了擠眼睛，很顯然，因為秦謙要上台表演節目，為秦雯加冠的好事自然只有晉薇上場了。

舞台上秦謙的表演熱火朝天，非常地專業而投入，但離場的時候，秦雯以她那極好的視力保證，她的爸爸看向她和她媽媽的眼神簡直哀怨極了，讓秦雯簡直忍不住想笑出來。

最後這一組節目是反應各行各業的貢獻的，節目的主題是“責任”，在節目的最後，秦雯她們進行了最後一項儀式——宣誓。他們伴着莊重的鐘鼓之聲，跟着老師一聲聲地宣讀着誓詞：從今天起做一個合格的成年人，負擔起對自己的責任，遵紀守法，奮發向上；從今天起做一個合格的成年人，負擔起家庭的責任，孝順父母，友悌兄弟姊妹；從今天起做一個合格的成年人，負擔起社會的責任，努力學習，努力工作，為世界變得更好而做出自己的貢獻。

雖然只是一句句口號，但在眾人齊齊的呼號聲里，在鼓點分明的音樂聲中，秦雯還是覺得她非常的激動，好像那胸中的熱血都要噴涌而出。身穿着祖先的衣裳，不辱沒先賢的榮光，秦雯看着周圍衣冠整齊的同學們，看着眼角閃着光芒的父母們，忽然覺得，自己曾經做的事情，也是一件有意義的事，一件偉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