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竇展跟遲陸文錄節目的照片很快就在網上傳播起來，之前那些營銷號所謂的“竇展跟余卓然一組”的謠言也不攻自破。
成了竇展的“正牌男友”，遲陸文得意得恨不得搖尾巴。
另外，相比於竇展跟余卓然的搭配，大家也似乎更喜歡竇展跟遲陸文配對，成熟大叔vs小鮮肉，夠他們腦補一陣子的了。
在拍攝中的一些小互動被路人拍下發在了網上，一時間也是傳得沸沸揚揚，節目組沒有出面制止，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免費的宣傳，不要白不要。
遲陸文偷偷用小號刷微博刷得格外起勁，這個時候，必須寫篇賀文了。
【兩個人第一次單獨相處，沒想到竟然遇見竇展的前任，三個人打了個照面，前任問：“這位是……”
遲陸文驕傲地挺起了胸脯說：“我是竇老師的新任，正牌男友遲陸文！”】
遲陸文這一天都處於興奮狀態，難得有了靈感，抓緊時間寫歌，Kevin看他這麼專註都不忍心打擾他，於是，這麼一寫就寫到了半夜。
夜深人靜，遲陸文寫累了，撥弄着琴弦自己哼唱了一遍，覺得還不錯。
他放下結他，癱在沙發上放空，琢磨來琢磨去，登錄微博關注了竇展。
粉絲們無時無刻不在注意着自家偶像的動作，他這邊一關注，粉絲那邊就已經有人注意到了。
於是，遲陸文開始着急了。
半夜兩點四十分，他盯着手機，就想知道竇展什麼時候回關他。
空蕩蕩的房子裏只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遲陸文覺得有音符從他心口蹦出來，它們自由組合，湊成了一首《忐忑》。
遲陸文在那邊忐忑，竇展卻沒時間理他，剛拿到幾個劇本，他要從中挑選一部，既要不失水準又要具有挑戰性，其實到了他這個時候，大部分片子的類型都已經嘗試過了，要說挑戰，他可能最想挑戰的就是恐怖片了，然而這個題材能拍得好實在太少，竇展不敢輕易去嘗試。
竇展前一晚就熬了個通宵看劇本，今天又是到了深夜還沒睡，他覺得這樣也不錯，連軸轉，千萬別給他休息的時間。
人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他跟余卓然的事兒雖然他沒表現出什麼，可實際上對他打擊挺大的。
真心實意地愛了一個人這麼多年，婚也結了，日子也過了，結果到了最後竟然發現對方根本就沒愛過他，任誰都得傷心難過一陣子。
竇展不敢想，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因為一想，整個人就塌了，他不想讓余卓然瞧不起他。
現在手裏正看着的這部戲是他喜歡的題材，文藝片，兩個男人因一通意外打錯的電話結緣的故事。
竇展喜歡所有關於宿命的題材，他覺得“宿命”這個詞很有浪漫主義色彩，讓人浮想聯翩。
到了竇展這個位置，他已經不缺錢了，前兩年合約到期的時候跟續約商議好往後選劇本的時候不再受片酬影響，否則就不續約。
公司說話算數，現在竇展的事業到底走向哪裏全憑他開心。
遲陸文在緊張兮兮地盼着心上人關注他，竇展在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中，而余卓然，那個竇展不敢想的人正看着網上的消息發脾氣。
余卓然是個習慣性壓抑自己情緒的人，沒人了解他真正的想法。
愛一個人的時候不說，厭惡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說。
現在，他生氣，憤怒得已經在心裏燒了幾把火，但表面上卻依舊平靜。
他跟竇展離婚的時候曾經覺得鬆了一口氣，他確實不愛竇展，這幾年來沒有一天不在後悔自己當初草率的決定。
因為在愛里受了傷所以莽撞地投入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的懷裏，這是他三十幾年來做過的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竇展，分開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當然，這是幾天前他的想法。
現在，他開始動搖，並且覺得人類所做的最錯誤的決定永遠都是下一個。
他習慣了竇展對自己好，習慣了無論他怎麼無理取鬧、怎麼冷落對方，對方還是殷勤待他。
兩人都是演員，面對鏡頭時必須帶上虛假的面具，他們都懂，所以看着照片里竇展笑意盈盈地凝視遲陸文時，他沒氣。
他氣的是，竇展竟然沒有跟他一組。
離婚是離婚，但儘管離婚了，余卓然覺得竇展也應該對他念念不忘，應該藉著一切機會想要跟他重歸於好。
這是每一個過分自信的前任都會有的想法，愚蠢，而不自知。
所以，當節目組通知他搭檔並非竇展時，他完全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余卓然得知是竇展提出換搭檔之後更是難以接受，竇展曾經對他卑躬屈膝，誰都想不到在娛樂圈身價如此之高的一個人在家裏會對他這個二三線演員百依百順。
他本可以拒絕錄製節目，可他不甘心，這是個很好的資源，而且，可以藉機讓竇展吃醋。
就這樣，他來了，可他看到那兩人錄製的消息時，還是氣得夠嗆。
余卓然始終覺得，在他們的婚姻里，只有在上床時他是被主導的一方，而且就算是床事，如果他不願意，竇展也不會勉強他。
被人捧着習慣了，他無法接受竇展就真的這麼抽身走了。
人太貪婪了，既不想付出愛，又想被人呵護着。
余卓然覺得竇展就像是一個早就已經得道升仙的人非要留戀世間為他這個熬不出頭的小妖撐起庇護傘，現在，仙人被自己趕走了，他只能氣得干跺腳。
遲陸文幾乎玩物喪志了。
他連續兩天埋頭寫“豆豉夫夫”的同人文，自己專輯的歌壓根兒理都不理。
他看着不斷漲粉的那個寫手微博，有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覺，彷彿暗戀了這麼久現在已經把竇展“娶回家”了。
粉絲數漲得越快他寫文寫得就越勤勞，一天三更，看着從最開始無人問津到現在每次更新都有上百個回復，遲陸文爽得不行。
作為一個寫手，評論和轉發簡直就是對他最大的肯定，有了肯定才有繼續寫下去的動力，遲陸文覺得自己馬上就是飯圈巨巨了。
沉迷寫文的他都忘了，如果他願意在大號好好發個自拍，評論豈止上百個，轉評贊加起來足以淹死他這個小號。
“開門開門！”門鈴瘋了似的響，外面的人瘋了似的喊。
遲陸文覺得煩，他最新一章的更新還差個收尾，這時候來吵他的，應該殺無赦。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把筆記本放到一邊，站起來去開門，畢竟有些人他還是惹不起的。
“幹嘛啊！”遲陸文開了門一路小跑回去，又抱起了自己的電腦。
Kevin進來，關好門，問他：“你歌寫得怎麼樣了？”
“就，就還那樣。”遲陸文有點兒心虛。
“你幹嘛呢？”Kevin湊過來想看遲陸文的電腦屏幕，被躲開了。
“私隱！我也是有私隱的好不好！”遲陸文保存了一下文檔，然後關掉，他特別怕被Kevin知道自己在寫同人文這事兒，二次元跟三次元一定要分清，次元壁絕對不能破！
“切，還私隱。”Kevin拿了個蘋果啃了一口說，“你跟我還有私隱了？”
遲陸文想讓他趕緊走，直截了當地問：“你來就是問這個？”
“那不然呢？你信息不回電話不接，我以為你在家得道升仙了呢！”Kevin瞪了他一眼，往他工作室走，“我看看你寫得怎麼樣了。”
家裏這個工作室是遲陸文當初裝修房子的時候特意弄的，對於他來說，音樂就是生活，生活就是音樂，兩者互相滲透着，靈感經常來得很突然，搞不好煎雞蛋的時候突然想來了感覺，這個時候配置就得跟得上，所以家裏必須有一個足夠好的做音樂的環境。
工作室的一切都是公司給他配的頂級設備，算是老闆給他的“喬遷禮物”。
“哎！你別隨便在我家亂逛！”遲陸文現在心裏有鬼，總覺得會被Kevin發現點兒什麼，不得不把人盯緊。
“你這幾天就寫了這麼一首啊？”Kevin到工作室一看，就只有一首半的歌，“你生日會要發佈新歌的！怎麼就不知道着急呢？”
寫完的那首是前陣子遲陸文失眠想着竇展寫下的，甜蜜的情歌，但他還沒想好要不要放到專輯裏。
“急什麼啊，我要是有靈感的話一天能寫三首！”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稅！”Kevin翻了個白眼，嘀咕道，“真應該建議國家出個‘吹牛稅’，讓你這種人為國家多做點兒貢獻！”
遲陸文嘿嘿笑着，把Kevin從工作室拉出來：“正好你來了，給我做飯唄。”
“憑什麼？我是你經紀人，又不是你保姆！”這句話，Kevin已經說過了無數次，但沒用，在遲陸文的世界裏，他王凱文哥哥身兼數職。
“我餓。”遲陸文倒在沙發上耍賴，“你總不忍心看你可愛的弟弟餓死吧？”
“你少來，誰餓死了你也不會餓死！”Kevin嘴上抱怨着，但已經打開了冰箱，“你要上鏡，最近控制飲食，等着吧，我給你做沙拉。”
“……你走吧，我決定叫外賣。”
“晚了。”Kevin回頭沖他陰惻惻地一笑說，“小朋友，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竇展拍完雜誌出來，一眼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車。
天早就黑了，路燈下，余卓然開了車窗，就那麼隔着窄窄的馬路看着他。
“哇哦。”Buck咬着奶茶的吸管說，“你老婆耶。”
“閉嘴。”竇展走了過去。
“哦對，是前夫，你現在的老婆是遲陸文。”
這條小路來往的車很少，五月份，有些小飛蟲繞着路燈跟車燈不知疲倦地飛着。
“你怎麼來了？”離婚快一個月，兩人頭一次碰面。
余卓然開了車門：“上車聊聊。”
竇展遲疑了一下，他回頭對Buck說：“你回車上等我。”
“別讓他等了。”余卓然說，“你跟我去個地方，等會兒我送你回去。”
竇展皺了一下眉，心裏有些糾結，但他不習慣拒絕余卓然。
“Buck，你先回家，別到處亂跑。”
Buck一聽，覺得自己解放了，衝著竇展立正行了軍禮跑去開車了。
看着Buck開車走了，竇展坐到了余卓然的車裏。
“你找我有事？”
“去了再說吧。”
余卓然開車載着竇展飛奔在夜晚的城市中，兩人誰都不說話，儘管都有一肚子的話想說。
車裏的廣播放着歌，突然響起了一個竇展熟悉的旋律。
有一個晚上，他聽這首歌聽了一整夜。
是遲陸文的《客棧小調》。
他看着窗外，聽着歌，張了張嘴，想問點什麼，可最後還是放棄了。
余卓然的性格他太了解，那人不想說的事，你再怎麼問都不會有結果。
可也正因為他了解這個人，所以更加猜不透對方來找他所為何事，要知道，在他們持續了三年的婚姻里，無論鬧了什麼彆扭，余卓然從來沒有低過頭，哪怕犯錯誤的是他自己。
就連竇展質問他是不是從來沒愛過，他都能理直氣壯地說：“愛沒愛過重要嗎？我不是已經跟你結婚了？”
就是這樣一個人，離了婚，竟然主動來找竇展。
竇展想，今晚的月色，太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