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南柯一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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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現在是個女孩子的緣故,雲裳只要想起那麼粗的要人兩手才能抱起來的棍子打在一個小女孩兒的屁股上就有點接受不了。
從小所受教育有限,甚至和秦朝社會文化脫節,這是羅雲裳的人設之一,但從秦王剛剛的態度上來看,他並不喜歡被人言語相激,威脅逼迫,雲裳心裏嘆了口氣。
雲裳盯着面前這個一身黑衣的,這人,真是硬的是一點也不肯吃,雞蛋羹裏帶個硬蔥白八成都要讓人挑出去再用。
難辦的是,他做這些還是出於好意,雲裳想了想,系統也幫她想,“不要正面懟和他鬧矛盾,秦王喜怒無常,風險太大。”
“那就只能旁敲側擊了,這也是個方法。”雲裳思考着配合人設的說法,過了一會兒,她說:“不知大王可想聽寫妾從前的事情?”
“美人請講。”秦王手裏裹着雲裳一隻小手,對她笑道。
“與母親分離的時候,妾年紀尚小,到現在早就不記得父母長相了。”
她面色平靜,讓人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麼。
一個女人比起男人更心軟一些也是常態。
這樣想着,不知為何秦王心中升起淡淡的不甘,當然這只是一種捉摸不定的猜測。一個人會過多的懷念過去,還是因為現在過得無趣了,“若是宮中無趣不如召公卿之女來與你玩樂?”
雲裳一愣,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神轉折了,反應過來她搖搖頭,“有大王足矣。”
對她這信口而來的表白秦王已經習慣了,便伸手摸摸她的頭,“若有什麼想要的儘管說,前日有門下卿士獻上一群舞女,閑暇時候可召入宮殿玩賞。”
對此雲裳欣然領受,“那就謝謝大王了。”
“妾住的院子裏有個二層高的小樓,平常起居在第二層,小時候路走的不穩都是一個婦人抱着上下。因為妾幼年說話晚,差點被當做啞巴,一人夜宿時尚不能說全話,也是那婦人教我的。但到了八九歲之後妾就再沒見過那人,都說人有生老病死,小孩子聽也不懂,換了個新人過來便哭鬧不休。”
“不久之後便又有更多的新人送到小樓裏面,久而久之也就知道那婦人是不能回來了,幾年之後秀谷被送來。連妾自己也沒有想到那時候還記得那個婦人的長相,秀谷和她有八分相似,問過之後才知道,竟是一個悲劇。”
“婦人早年丈夫去世,一人求生沒享受到福氣,她有一子,因家貧便與人做工或是為奴養活了這個孩子。待到兒子娶妻生子過幾年竟得了大病,因為手中無財,又不忍兒子病死便自賣自身到府中做了奴僕,幸而兒子治好了病。身體康復后得知母親與人為奴,為人子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便與人幾個兄弟一起聯合起來做了販夫,過幾年也掙得一些銀錢,但那婦人覺得自己不曾受苦,就讓兒子賃下一個店面做些生意,免得奔波吃苦。如此,過了幾年,家中又攢了些錢,沒想到這婦人自知有些身家又受了人的引誘常出沒於賭坊之間。兒子的錢本來是由老母親掌管,但沒想到發生了這件事,居然將家中幾年財物幾乎敗盡。此時日久,端倪漸顯,母子二人便起了爭執。兒子把鋪面賣出將老母贖回家中,母親照舊出去賭博,一日兒子將母親鎖在家中,忽然鄰里失火,那婦人便在其中去世,兒子心裏過不去,在母親墳前自刎。本來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轉瞬之間只剩下一對孀婦幼女,過了百來天,那婦人再嫁,女兒留在男人族中,幾年之後那女兒便被出賣。”
雲裳嘆了口氣,和秦王說:“也是讓人唏噓,那女兒便是如今的秀谷。”
秦王看着雲裳,目光沉沉,雲裳和對方對視,覺得自己這波操作似乎是被人看穿了,想到秦王剛剛說討厭奴僕自作主張言語誘迫的情形。
也許秦王喜歡她,但絕不到可以縱容挑釁的地步,況且,就算是有一天好感度滿額,也很難想像這個人會允許別人冒犯。
自古以來,從沒有哪個君王與寵妃分權的例子。
眨眨眼,雲裳補充:“念在這些年朝夕相處和她母親對我的照顧上,妾一直想讓秀谷過得快樂健康。”
她所說的事情並不完全是真的,羅雲裳的記憶模糊而混沌,她的感情和好惡在裏面飄飄渺渺的像是水中的飄飄搖搖的藻類植物一般,了無痕迹。
她不為自己喜歡誰或者討厭誰,好像根本就沒有好惡這個概念。
“那日來宮中可是遇見呂相了?”秦王幫雲裳拉好袖子,再把握在手裏的手輕輕鬆開。
暖得熱乎乎的手碰到冷空氣的一瞬,雲裳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她睜大眼睛看着秦王。事情在人眼皮底下發生,這時候否認沒有任何意義,但是總覺得承認下來一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
不遠處的侍女發現二人之間氣氛緊張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垂下頭裝作木頭人,梅花悠悠落下,像粉色的雪,秦王臉上似乎帶着笑意,雲裳已經認識他有一段時間了,但也說不清楚他現在究竟是不是在笑,彷彿只是一瞬間,這個人就已經離自己很遠了。
他站在那兒,綉着金紋的大袖安靜地垂落,被發冠束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上面安靜地落着一朵梅花殘瓣,粉得發白,像是一小簇晶瑩的雪花,冬日的寒意和芬芳暗香絲絲縷縷地交纏在一起,讓他周身冷冽深沉的氣息都帶上了那麼一點浪漫的味道。
也不知為何,雲裳看着他這幅樣子心裏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她知道,這人大概又生氣了。
果然,下一刻秦王目光裏帶上了星星點點的寒意,“那匹夫可是讓你為太后求情?”他未曾咬牙切齒,雲裳卻為裏面不曾掩藏的譏諷和寒意感到心驚。
雲裳更沒想到的是秦王他居然會叫呂不韋“匹夫”,有道是“君子一怒浮屍百萬”,到了他這樣的身份地位早就不需要忍耐誰了,雲裳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人出言侮辱,嫪毐五馬分屍而死,秦王表現出來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還嫌沾了一手臟污一般,更不用說為這個人多費口舌了,他要嫪毐死,更多的是因為趙太后。
呂不韋把持朝政多年,秦王登基之後,在很長時間裏也只是做個傀儡,只有將他斗贏,才能算是真正的一國之君。
更何況,因為趙姬放肆,呂不韋擅權,二人之間過去、曖昧、聯合,幾乎是人盡皆知,這三點哪一樣都戳中了他的雷點。
君王大概也是那些公卿大臣茶餘飯後的笑料。
雲裳並沒有想到這麼多,她和秦王之間的交集空間有限,只在這後宮小天地裏面,他也從不會說些那些恨不得永遠不被人提起的過去和一些難堪事情。
“相國略說了一句,妾沒有答應。”
秦王略笑,卻不像是高興的樣子,“乖”,粗糙的掌心貼在雲裳被冷空氣浸涼的臉頰上,男人的皮膚下的血流帶着冬天裏迷人的熱意,“美人可是覺得太后可憐?”他目光深沉,語句輕而飄。
這可不是個問句,分明是肯定。
雲裳的脾氣也有點上來了,怎麼,這是要連帶着別人想什麼都要控制嗎?
一雙眼睛瞪着眼前這個可恨的人,雲裳用手去拂對方輕浮的手,卻反被扣住。
她向來不是個愛耍威風的人,即便是發起怒來,在秦王這個手握天下的人眼裏也像是奶貓探出粉嘟嘟的爪子一樣。
“當真如此,也是當孤心性薄涼?”
“大王已經認定了嗎?”不顧着對方捉着自己的手,雲裳使勁把被對方鑽進的手腕用力掙開,秦王沒料到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反應慢了一下才鬆開她的手,白皙的手腕出現了一層紅痕,幾乎又馬上縮到了袖子裏面。
和秦王相處的時候,雲裳知道對方沒那麼喜歡她,那幾十個好感度也僅僅是相對而言比較多而已。
二人身份地位相差甚遠,他霸道得理所應當,沒有人覺得不對,就算是後宮所有旁觀的女人也都覺得她得了秦王的注意力真是受寵的不行,讓人羨慕嫉妒眼紅。
但就算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姑娘也未必真的喜歡被這樣寵愛對待。
他想讓一個女孩子變成他喜歡的樣子,想讓這個人心裏眼裏只有他一個人,能和他的思維同步,不去想他不希望去想像的事情不去同情對他而言不需要同情的人……迎合他的喜好,惡其所惡。
這怎麼可能呢?
簡直匪夷所思。
雲裳側過頭,不肯去看秦王,因為她此時此刻是無論如何也流不出一滴眼淚的,心裏並不覺得委屈,只是肉眼可見兩個人之間的代溝又深了十米。
頭頂扣着白色的斗篷帽子,為了遮風擋雪帽子寬大,為了美觀外面又加了一圈長而軟的皮毛,雲裳有意把後腦勺甩給秦王使得對方眼裏只能看到一個白絨絨的帽子,柔軟的野物皮毛隨着細微的風一點一點的飄動。
“孤希望美人從此之後不要再提關於其他人的事。”不論是呂相還是太后他都不願意提起來,從前是屈辱,往後是黑歷史。
雲裳兀自平復了一下心情,兩個人各自在冷空氣裏面冷靜了一會兒,這才轉過頭,她幾乎是心平氣和地說:“其他人,都不行嗎?秀谷也不行嗎?”
女子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上沾着淡淡的白霜,應是未乾的淚,秦王看着她脆弱的樣子,心底一方天地不為人知的慾望開始滋生蔓延。
“都不行,不是說好只有孤就夠了嗎?那些人哪裏值得美人費心,若是擔心受欺負只管交給孤。”
也不知道是誰,前不久還嫌她軟弱受氣包,被人欺負自己都不知道,現在又不對她的智商抱有希望,決定一個人擔起所有了嗎?
愛一個人會想佔有她也同樣會想寬容她,但秦王的話語像是一條鎖鏈要緊緊地鎖住這個胭脂春*色的嬌艷美人,讓她從此只為他一個人哭一個人笑。
“只有大王一個怎麼行?”女人的語氣輕輕慢慢,嬌柔又天真,“大王又不是只有我一個。”雲裳盯着秦王,似乎是要找一個答案。
秦王看着雲裳天真的樣子倒有些想要發笑,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把不情不願的人抱到懷裏,雲裳推着他的鐵臂,休想用一個抱抱說服他,但怎麼推也推不開,果然吵架時力氣大的就是有優勢,這幾下子可把她的力氣用得多了,雲裳低頭喘氣,側着臉躲開秦王的眼睛,卻讓對方的下巴抵在了自己耳畔。
白色的斗篷帽子無聲地掉下去,女子一張毫無瑕疵的面孔展現在秦王面前,視線微微垂下便能看見她紅潤的唇珠,“美人,孤給你講個道理。”男人的呼吸噴洒在雲裳耳畔,他的語氣卻讓人生不出半分綺思,像是一條吐着信子的蛇,“一金可市好絹,然此金無絹可配,”他攬着雲裳,抽掉了雲裳頭頂的釵,放到雲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