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取耳環的男人

83.取耳環的男人

帥男扶着病女鑽進黑色蘭博基尼後座。

“去文信醫院。”

文信醫院是城中頂尖私立醫院之一,也是離許克詩的住處翡翠灣最近的大型醫院。

司機點點頭,沒說任何廢話,發動引擎,轎車離開國際會展中心。

30分鐘后,輸液室內。

病女癱在座位上,一臉病容,奄奄一息。

黎仁軒看着她的側臉:“你燒成這樣你自己不知道?”

經測量,許克詩燒到39.9度。

許克詩兩眼獃滯地望着前方,眼神不知飄到何處。“我怎麼會知道,又沒感冒沒鼻涕……”

黎仁軒無奈地笑了笑。“你以前沒一個人死在倫敦真是奇迹。”

許克詩用盡僅剩的全部力氣瞪了他一眼。

或許是高燒的緣故,她瞪他的模樣一點都沒起到威嚇的作用。

反倒——

十分可愛。

“我餓了,我要吃東西。”許克詩氣若遊絲地說。

這回,是真真正正的氣若遊絲。

“等這瓶打完再吃。”

黎仁軒像是在對一個三歲小孩說話。

“我馬上要吃。”

許克詩說罷,抬起沒扎着針頭的左手,颳了刮自己的左邊耳垂,而後,又颳了刮自己的右邊耳垂。

“你耳朵怎麼了?”黎仁軒看着她的奇怪舉止。

“不知道,很難受。”許克詩再度眨了眨眼球,然後,又因眨眼球而感到雙眼疼痛不已。

——老天爺,這場折磨什麼時候才結束。

黎仁軒沒繼續問,他傾身靠近,伸手撥開她右側的長發——

奄奄一息的許克詩感到自己不論做什麼動作,都像是電影中的慢動作——

而黎仁軒這一系列正常速度的動作在她腦中被轉化為“高速動作”。

他的指尖接觸到她的臉部皮膚。

他的氣息隨着他的靠近噴洒在她的頸部。

她心中冒出一種自己被他“襲擊”了的怪異感覺。

就在她感到臉上的溫度再度攀升時,便聽他說:

“你過敏了。”

她緩緩地眨了眨瀲灧的雙眸:“啊?”

黎仁軒的手從她的右耳移開,又撥開她左側長發,用冷靜的口吻說:

“兩隻耳朵全過敏了。”

被他碰觸的耳廓和臉頰的皮膚好像脫離了自己的臉——

她又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模模糊糊地憶起——她今天戴的這對耳釘——她之前從未戴過。難怪會連過敏都沒察覺。

左手還扎着一根針,單隻手可除不掉這對耳釘。

許克詩無奈地嘆一口氣,黎仁軒的聲音響起:

“我幫你拿下來。”

“不要。”許克果斷拒絕。

黎仁軒再度靠近,無視她的反抗,開始為她取耳環。

他十分耐心,動作慢而溫柔——

像是怕她隨時喊疼。

許克詩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的他——現在的他——

曾令自己驚嘆不已的面孔——

曾看似永遠無法觸及的人——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臉頰和頸項上——

心跳在漸漸加速——

心臟像是在漸漸脫離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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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仁軒取下右邊的耳環,說:“轉過來一點。”

許克詩乖乖照做。

他開始為她取左耳耳環,時不時轉動眸子看她。

許克詩不禁屏住呼吸——

不會是被這傢伙看出來自己臉發紅了吧?

待左耳耳環也取下后,許克詩頓覺“受刑”完畢,她呼出一口氣。“還要多久啊?”

“還剩三分之二。”

“把那個調快一點,難受死了。”許克詩繼續氣若遊絲地說。

黎仁軒無奈一笑:“就照現在的速度。”

“我真的很餓,剛才什麼都沒吃,快點打完快點吃東西。”許克詩自覺眼皮越來越重,雙眼越來越痛。

“等打完了再吃。坐在這裏別動,我去給你拿葯。”

黎仁軒真把她當成三歲小孩了。

許克詩癱在座位上,也不知護士給掛的是鹽水還是自來水,她完全沒覺得身體狀況有好轉,全身力氣彷彿都被抽干——

想起下午那杯濃縮咖啡——她更感噁心想吐。

這時,許克詩的手機震了一震,她打開界面,只見Linda發來一條信息:上面是一張截圖,取自Chris的社交賬號。

Chris在自己的社交賬號里上傳了一張參加信託基金晚會的合照。她與黎仁軒站在一起,旁邊還站着幾個名流。

Linda發來的文字信息是:這個Chris在宣示主權啊。

許克詩沒力氣回復她,面無表情地將手機塞回到手袋。

她覺得自己不是在發燒,而是感染了什麼外星神秘病毒,整個人難受地無法用語言形容。

一會兒的功夫,黎仁軒回到輸液室。

在黎仁軒身後,又有一個雙手拎膠袋的眼鏡青年。

黎仁軒在她旁邊坐下來,那眼鏡青年在前方的座位上坐下來。

“藍色的早晚各吃一粒,一天吃兩粒。”他拿着藍色藥盒晃了晃,又拿起另一個藥盒,“這幾天不要在外面喝酒,也別在家裏喝,按時吃藥。”

許克詩沒聽進去——

因為前方有一陣鮮香味飄了過來。

眼鏡青年正在一口、一口地給他身旁的女人喂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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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買那個給我。”許克詩揚了揚下巴,示意黎仁軒看那對疑似情侶的喂粥男、喝粥女。

“醫院旁邊的東西不幹凈,回去我做給你吃。”

“你要做多一點,我明天也要吃。”許克詩恍惚地回想着家裏的冰箱裏還剩什麼。

因發燒發炎的緣故,她的眼皮有些紅紅的,看上去有幾分像無辜弱小的小白兔。

“明天不用去城光,在家裏休息。”黎仁軒的目光流連在她憔悴的臉蛋上。

“真是一個……懂得體恤員工的CEO啊……”許克詩陰陽怪氣道。

黎仁軒唇邊浮現笑意:

“如果明晚還沒退燒,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打給我。”

“女朋友不會有意見嗎?”

“什麼?”

“你的老相好Chris。”

果然,黎仁軒被“老相好”三個字逗笑。

——老天爺,他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迷人。

“普通下屬。”

“別裝蒜了,你們兩個不都是BSchool出來的嗎。”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在同鄉會聚會見過,後來她也進了城光,就這樣。”黎仁軒三言兩語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是我什麼人,我幹嗎要向你交代?”

往事紛沓而至。

許克詩憶起他年少時的聲音。

一個人可以遙不可及,也可以觸手可及。

不知過了多久,這瓶看似這輩子都無法輸完的鹽水終於掛完。

一出醫院大門,許克詩發覺肩上多了樣東西——

她回過頭——見黎仁軒將他的西裝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有一股非常淡而熟悉的香味隨着西裝上身傳到她的鼻腔中——

好像就是他平日身上的味道。

這究竟是什麼味道呢?

洗髮水?沐浴乳?還是須后水?

或者,是他用的古龍水?

夜空黑漆漆一片,彷彿有魔鬼隱匿於雲層之中。

弦月低懸在天邊,似乎傾訴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路折騰到翡翠灣,許克詩推開自家大門,與往日不同的是——

聲控燈並沒隨着腳步聲亮起來。

這就是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

一會兒的功夫,帥男病女搭電梯回到公寓大堂,值勤小鮮肉堆着一臉專業的笑容告知他們:“不好意思,電路突然故障,已經在維修,明天早上6點前可以修好。”

“去我家吃完東西,再送你回來?”黎仁軒說。

許克詩點點頭。她家沒任何應急照明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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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鐘后,西島菲臣道,ColacHill.

這年頭,每個豪宅樓盤都有一個光鮮響亮的洋文名字。

上一次來黎仁軒的住處,是他發燒的那晚。

再上一次來他的住處,是Eric生日當晚。

她一共來過兩次。

的士停下,車門打開,帥男病女步下車。

黎仁軒與許克詩並肩走在深夜的白色路燈下。

燈光傾瀉在地面上,灑在這對以“乾哥”、“乾妹”互相玩笑稱呼的高個子男女身上——

他和她的背影般配至極。

有很多男女是情侶關係,有很多男女是朋友關係,有很多男女是曖昧關係。

而這兩個人是“干兄妹”關係。

人與人會產生引力——

這股引力便是兩個人之間所特有的吸引力。

穿過公寓大堂,來到穿堂,進入電梯,許克詩感到一股怪異而又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她突然回想起——在Eric生日那晚,黎仁軒扶着自己一路到電梯,後來出電梯后,她腳步沒踩穩,但自保意識令爛醉的自己抬兩隻胳膊死死箍牢他的肩膀……整個人像八爪魚一樣貼在他身上……

許克詩於內心嘆一口氣。

他說得對——

下次可不能在外面喝那麼多酒。

她可不想這麼貼在其他男人身上。

白色的樓層數字飛速往上躍,眨眼的瞬間,來到頂層。

叮的一聲,電梯門向兩邊滑開——

灰色大理石堆砌的穿堂空無一人,僅有他二人的腳步聲迴響其中。

黎仁軒打開門,許克詩在玄關處踢掉自己的高跟鞋,然後,極其自覺地踩進面前一雙棕色男式拖鞋裏。

這拖鞋給她有點大了,但她顧不上別的,一把除掉身上的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啪嗒”、“啪嗒”地直奔廚房而去。

就在此時——

落地窗外劃過一道閃電——

“轟隆”一聲巨響——

嚇得許克詩心中一悸。

“粥還是面?”黎仁軒進入廚房。

“粥,材料多放點。”雙手沖洗乾淨后,她關掉水龍頭。

這時,又接連兩聲巨響,聲音一波蓋過一波,窗外的世界於瞬間陷入一片電閃雷鳴。

緊接着,外面的景象變成一幅模糊的畫卷。

從文化程度上來說,許克詩是個接受過碩士教育的人。但她一直都覺得——在電閃雷鳴之時——頂層的房子會率先被劈成兩截。

黎仁軒抽出一個玻璃杯,為她倒了一杯溫開水,許克詩一手接過玻璃杯,一手撐在高腳椅靠背上支撐自己的身軀,又聽他的聲音響起:

“明天早上要吃什麼。”

許克詩望了一眼雨滴濺灑的落地窗,一顆顆水滴彷彿透明的珍珠般凝結在上面。

她仰起頭,咕嚕咕嚕喝下一大口水。她看到冰箱上面有一盒pancake預拌粉——

她隨便說道:

“panc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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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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