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高燒前半夜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許克詩從鼻腔中呼出一口大氣。
她覺得今天自己的狀態不是很對頭。
不管了,先出席完晚會再說。
許克詩又回到辦公椅上,繼續核對眼前這份該死的預算報告。
沒過多久,秘書敲門進來,遞上三頁白花花的A4紙,說:“‘城市青少年計劃信託基金’的致辭稿。”
許克詩於內心處翻一個白眼——預算報告已讓她想吐血三升,現在還得把這又長又臭的稿子背下來。
秘書又道:“之前安排的司機今晚不能值班,我重新安排了一個新司機。6點鐘車會停在城光大廈出口等候。”
許克詩點點頭,說:“等下去樓下的GreenIslandClub,我要一份英式早餐,一杯濃縮咖啡。”
今晚的晚會並非宴會,雖然舉辦方也會為嘉賓提供精美的食物和酒水,但腦子沒問題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種場合大吃大喝。
她決定先吃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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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6點30分。
西島,國際會展中心。
鎂光燈照亮漆黑的夜幕,衣着光鮮的商界名人們按照次序在佈景板前落下自己的簽名,並留下影相。
科林斯式廊柱拔地而起,耀目的紅毯如河流般延綿至入口處,一把把火炬在夜風中忽明忽滅。
依照傳統規矩,受邀嘉賓年齡均在40歲以下。也許主辦方認為40歲以上的商界大佬們不符合“城市青年”這個主題。
迎賓向許克詩確認完身份后,遞上一個塑料制正方形嘉賓牌——中間印有‘青’字。
許克詩隨意地將扣子扣在襯衣領子上,然後跟着公關的指示入場。
“許克詩,請看右手邊。”
“許克詩,請看左手邊。”
“許克詩,麻煩看這邊。”
無數道閃光燈伴隨刺耳的快門聲頻頻亮起。
記者們怎麼拍她,都不覺厭煩。
人們看她的目光都帶着幾分好奇——她居然真的放下模特事業,選擇在城光集團工作。
看來,這個出名的“不肖女”這回確實是玩夠了,收心了。
拍完照后,許克詩轉過身,拿過簽名筆,在佈景板前寫下自己的名字,而後走下台階,接受採訪。
“許克詩,這次你第一次做致辭嘉賓,有什麼感想?”記者一號問道。
“希望活動可以辦好。”
“稿子提前準備好了嗎?”記者二號問道。
“當然。”
“你覺得‘城市青少年計劃信託基金’可以為青少年人群帶來哪些好處?”記者三號問道。
“這次籌到的錢有80%投放到教育事業,在未來教育資源這一塊肯定會做得更好……”
這些話有半數是許克詩自己胡謅的,半數是參考秘書送上來的資料。
記者們不斷點頭,不停地“嗯、嗯、嗯”,表示附和。他們的目光死死地黏在她身上,不打算放過她的任何錶情細節。
“上班有段時間了吧?覺得上班怎麼樣啊?”記者甲輕鬆地問道。
許克詩難得露出微笑:“OK.”
就在這時,紅毯前方再次傳來一陣騷動,似乎又有一位大人物現身。
但採訪許克詩的記者們仍守在原地——
又有多少人能比“不肖女”更大牌呢?
“說說你在城光做什麼工作吧。”又一記者發問。
“在投資部,帶領一小組……”
許克詩的視線穿過人群,搜索出人群騷動來源——
黎仁軒到場。
他穿一身黑,黑西褲黑襯衫,同她一樣,襯衣領口別著正方形嘉賓牌。
“青年股神”到場——引起這麼大的關注,也是理所當然。
許克詩完全不覺意外,直到她看到黎仁軒身旁的人——
Chris穿一襲黑色禮服,長發在腦後挽成優雅的髻,黑色寶石長耳環輕輕搖曳,她整個人猶如希臘女神雕像般光彩照人。看樣子,她是黎仁軒今晚的女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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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和模特工作有什麼差距?”記者再度提問。
許克詩回過神,繼續回答記者的問題。這個問題有點像是智障提出來的。她被逗得咧嘴一笑:“當然有很大差距。”
許克詩又不自覺地望了黎仁軒一眼,卻恰恰對上他的視線。
Chris也看見許克詩,對許克詩報以“Chris式”的禮貌微笑。今晚的Chris塗著暗一個色調的唇彩,這令許克詩想起區莉莉的唇彩顏色。
許克詩從小就養成一個不算禮貌的習慣——但凡城光集團的職員,她都不會對他們的招呼和微笑報以笑臉回應。
自然,這個Chris也不能例外。
許克詩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繼續與記者們交流。
採訪和影相環節結束,全數嘉賓在會展中心10樓大廳就坐。
因二人都是10位致辭嘉賓之一,許克詩與黎仁軒均被安排在第一排正中間位置,他倆的座位也連在一塊。
Chris並非致辭嘉賓,她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二排中間。
司儀上台,精神奕奕道:“女士們,先生們,歡迎出席第45屆‘城市青少年計劃信託基金’晚會,下面有請主席蘇陽東先生為今晚……”
“不錯啊。”許克詩輕輕念出這三個字。
“什麼。”黎仁軒微微側頭,以便在響亮的致辭聲中聽清她的話。
“Chris.”許克詩目視前方,看也不看黎仁軒。
黎仁軒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笑。
見他沒回話,許克詩只好咽下即將說出來的話,沉默地看着台上在致辭的西裝阿叔。
過了一會兒,許克詩低下頭,又翻了一遍演講稿——
頭更暈了。
下午喝的咖啡完全沒起效果。
雙耳也不時傳來一陣異樣感。
好像有人把她腦袋劈成了兩半。
“你沒事吧?”黎仁軒發覺她的異樣。
許克詩搖搖頭,重新投入背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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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啪嗒”一聲——
她別在襯衣領口的嘉賓牌掉落在地。
許克詩彎腰撿起嘉賓牌,把稿子放在膝蓋上,重新為自己別上嘉賓牌。
迎賓派給她的這隻嘉賓牌的別針有點歪斜,因此,她試了兩遍,都沒成功別上。
“我幫你?”黎仁軒問道。
許克詩搖搖頭,兩隻手又在襯衣領口處折騰起來——
第三次依然失敗。
最後,她無力地看向黎仁軒,用眼神說“你來吧。”
黎仁軒湊近,為她重新別上嘉賓牌。
他長而好看的手指都只接觸到她的嘉賓牌和襯衣領子,沒接觸到她頸項上半寸皮膚。
不知為何,許克詩感覺有熱氣在往臉上冒。
……
先後有3位商界青年名流致辭完畢。
司儀念道:“下面有請許克詩小姐為本屆‘城市青少年計劃信託基金晚會’致辭。”
掌聲又整齊地響了起來。
許克詩起身,來到演講台前。這是她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絕不能讓人看笑話。
她對在座所有觀眾露出微笑,而後開始演講。
……
3分鐘過去,許克詩致辭完畢,黎仁軒上台致辭。
……
全數嘉賓致辭完畢,雞尾酒會正式開始。
此雞尾酒會非彼雞尾酒會,有十幾名特約記者也進入會場,繼續對商界名流施展輪番採訪轟炸。
——翟少爺今晚並未到場。不知他是在哪裏風流快活呢?
翟少爺活得真是令人羨慕。許克詩心想。
接受完3個記者的採訪、與4撥商界嘉賓互相寒暄客套之後,她只覺頭越來越重。
第五撥人馬再度來到她面前……和這群人交談一番后,許克詩感到身體在發出警報。
今晚她已盡職盡責,現在離場也並不失禮。她將高腳杯置於侍者手中的托盤上,離開宴廳。
許克詩來到穿堂,等待電梯降落。
有腳步聲傳來——
來的人是黎仁軒。
沒見Chris的影子。
“坐我的車回去。”比起詢問,黎仁軒的話更像是一道命令——
一道溫柔的命令。
“不要。”
叮的一聲,電梯門向兩邊滑開——
裏面不見一個人影。
許克詩步入電梯,緊接着,黎仁軒也進入電梯。
“把女伴丟在裏面,這樣好嗎?”許克詩盯着電梯門鏡里自己的倒影,感覺倒影正在扭曲,再扭曲。
她本想扯出一個嘲諷的微笑,可不知怎麼地,連發笑的力氣都沒有。
“你生病了?”
許克詩搖了搖頭,“沒”字還未發聲——
腦袋一沉,眼前一黑——
她站不穩腳,整個人直直地往後栽去。
黎仁軒即刻上前,一手扶住她,他抬起另一隻胳膊,手背貼住她的額頭——
“你發燒多久了?”
“我發燒了?”許克詩獃獃地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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