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拜師
得知方弛遠拜了儒士李雲長為師,趙春青高興的睡不着,晚上就上了香,準備在年祭的時候就把方弛遠拜師的事都告訴她妹妹。
晚上,“哎。”趙青春躺在床上推了推方喜雲,“你說遠兒被李老先生收入門下,以後是不是能考中進士啊!”
都半夜了,趙氏還在為方弛遠被李雲長收徒的事高興。
在她看來考中進士就意味着做官,這在溪山縣是非常榮耀的事情。畢竟每三年舉行一次的會試,溪山縣卻不一定能有一個人考中進士,歷年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同時考中兩個。溪山縣隸屬昆州,在瓊朝東北部,學風並不興盛,相較於南方差距明顯。
“很難說,也許能考上也許考不上,科舉的事,誰能說清楚呢?”
“可是遠兒能過目不忘啊!”聽了方喜雲的話,趙氏側翻過身,“你忘了?這還不能考上進士?那要什麼才能考上?這進士也太難考了吧!”
“你就是婦人之見。”方喜雲頗感無奈的回答,“我瓊朝學子何止千萬,這些年來積壓起來的舉人也有數萬人了吧?可每次會試才能錄取多少人?200?還是更多?。不說了,睡吧睡吧,科舉哪是你想的那麼容易的!”
“可是……”趙氏還想再說什麼,方喜雲把被子一壓,“快點睡吧!明天還要準備遠兒的拜師禮,現在想那些沒用的幹什麼,太遠了!”
不多時,趙氏又絮叨了幾句,房間裏的燈就滅了,但是和趙氏夫妻不同,那邊同樣被舉人收入門下的方弛林父母卻坐在燈下久久不能入眠。
“我就明白說了吧,你娘偏愛三弟,什麼好的都想往他身上安,以後家裏要是供不起兩個人讀書了,你娘肯定會讓咱兒子下來,讓方弛遠那小子去讀!”方弛遠大伯娘低垂着頭,攪動着手帕,“我們家林兒多想讀書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他這麼些年根本沒幹過農活,你說他下了學能幹什麼?”
燭火靜靜的燃燒着,照亮了方喜進愁苦的臉,他大字不識幾個,一輩子都和泥土打交道了,知道田地里的辛苦,自然也就希望家裏的後輩們能讀書走出去,本來兒子被舉人收為徒弟他是很高興的,但現在聽媳婦這麼一說心裏又有點不是滋味。
“家裏這些年沒出過大事,還是存了不少銀子的,而且三弟教書也掙錢……”方喜進本來想說能供起兩個人讀書的,不過一想到當年他們家就供方喜雲一個人,就差不多把家底掏空了,這以後兩個人讀書,事情還真不好說。
“明天你一定要給爹娘說,林兒才是他們的親孫子,那方弛遠不過是,不過是,……”大伯娘方喜晴咬咬牙最後還是沒說出什麼損人的話,“反正明天家裏要是拿的拜師禮是兩個樣子的,我是不能同意!”
“好,好。”方喜進安慰了大伯娘方喜晴一番,蓋上燈就準備睡了,只是漫漫長夜,兩個人在床上輾轉了一夜想的什麼就無人知曉了。
第二天一早,太陽從在雲層中泛着金輝,方家人一起吃了早飯,方安山就把一家人召集了起來,他拿出兩個錢袋子說:“林兒和遠兒都是好樣的,都找了好師傅。”他說著臉上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和你們娘商量好了,現在也快到年關了,就把家裏的豬殺了,到時候一家一個豬大腿,再添些銀子買些東西配着估摸也夠了,其他的我們賣一半在自己留腌一半,怎麼樣?”
這點和往年差不多,只是少了兩個豬大腿大家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方安山又拿起兩個錢袋子,“我打聽過了,李先生家富裕點,好東西見的多,東西不能給的太差勁,宋舉人家就相對好一點,東西也好買。”他把兩個錢袋子分給方喜進和方喜雲說:“這裏一個500文錢,一個2000文,你們看着買吧!”
不用明說大家也知道二兩銀子是給方喜雲的了,大伯娘雖然也覺得李家有錢給的多些無可厚非,不過事情輪到自己頭上,自家500文,三弟家二兩銀子,她心裏就是不痛快,要不是方喜進在下面緊緊攥着她的手,她肯定要上前說上幾句的!
拜師禮要花費的銀子分好后,大家也就散了開始各忙各的,方喜雲也和趙氏一起回了學堂。
“家裏還有多少銀子?”回到學堂,趙氏正想着該採買些什麼的時候,方喜雲就急匆匆的問道。
早上分錢的時候,大嫂的臉色被他看的清清楚楚,俗話說家和萬事興,家裏的事還是早早解決為好。
趙氏心裏算了算回答說:“還有不到三十兩吧,怎麼了?有急用嗎?”
“唉!”方喜雲嘆了口氣,“今天爹分拜師禮的時候,你難道沒有看見大嫂的臉色?爹娘一向偏愛於我,這次做的有點過了。”
趙氏當時就在方喜晴對面,怎麼可能沒看見她,“爹不是說了嗎,李家有錢些,見的好東西多,我們拜師禮不能送的太差,所以才給三兩銀子的,哪裏偏向你了?”
“拜師禮能花多少?”
拜師禮是徒弟在拜師時向老師獻“束脩”之禮,只包含芹菜、蓮子、紅豆、棗子、桂圓、乾瘦肉條六種物件。寓意着“勤奮好學、業精於勤”,“苦心教育”,“鴻運
高照”“早早高中”,“功德圓滿”,而乾瘦肉條則用以表達弟子心意。〔注〕
所以拜師禮是花費不了多少錢的,關鍵是有些人為了給老師留下好印象,現在又是年關,所以想送一些厚重的禮物讓老師多加照顧。
“以後遠兒上學的花費就從我們私庫里拿吧,只要我以後多接些潤筆的活,再抄點書總能夠的。”看趙氏懂了自己的意思,方喜雲就對她說了自己的決定。
*
臘月十四,方喜雲專門找街上的道士算的好日子。這天早上,天還不是很亮,方弛遠起了個大早跟着方喜林把拜師用的六禮用紅繩子綁起來或用紅紙包上就坐着牛車往溪山縣縣城趕去,這是方弛遠自小到大第一次進縣城,他也想看看古代的縣城是個什麼樣的繁華景象。
老牛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終於,從寅時剛結束(5點左右),到午時剛開始(11點左右)馬車到達了縣城。
方喜雲抬頭看了看天,“還有半個時辰,還好沒有誤了吉時。”
在李府門外,方弛遠和方喜雲自報了姓名請看門的小哥通報一聲,小哥聽后咧嘴一笑道:“不用通報了,你們來之前老爺已經說過了,說若是您來找他,直接進去就行,不用通報。”
接下來方弛遠兩人被一步步引向了李雲長的住處。期間他們也見識了外人傳言中的李宅。
從大門進來是第一進院子,院子內栽種的花草以青松,翠竹為主,大多是青翠明亮,易生並且易管理的植物。因為走的是一條直通路,所以除了沿途植物栽種,他多多關注了一下,各種建築根本沒機會去關注。但到了第二進就不同了,此處梅花開始增多,而且此時又是梅花盛開的季節,所以一進院內就感受到了一股撲鼻的清香。而李老先生的住處就在一小片梅樹中間,方弛遠心想,外人傳言李老先生嗜梅如命,看來並非妄言。
見到李雲長,接下來的事情反而簡單了,按照步驟行了拜師禮,一套完整的程序走下去,時間已經是午時後半個時辰了,至此之後,方弛遠就是正過名的李老先生的四弟子了,也是此時他才剛剛明白師傅對古代人的含義。
“三味。”當天方弛遠留在了李宅,和父親方喜雲約定三天後來接他。
拜師之後李老先生對他就親密了很多,和他之間就喚起了小名。“不差幾天就是新年,你可知我為何沒等過了這個新年再收你為徒,反而現在就急急忙忙行了拜師禮?”
“呃”方弛遠老實的搖搖頭,這個他還真的不知道。
“你雖天資聰慧,但是啟蒙還是太晚,我上次問你,你說才剛讀四書,連五經還未碰觸。”老先生說完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但凡家裏有點錢的孩子,像你這麼大都已經開始學習五經了,等你憑仗天資和他們進度等同的時候,他們四書五經也已近學完,所以你和他們相比並不佔有優勢!”
“我們讀書雖不儘是為了科考,但是你不可否認我們確實是要參加科考。”
老人認真的說著,方弛遠就認真的聽,他能感覺到老先生話裏面的真情實意,他不是沒有感情的傻子,心裏對老先生的敬重立馬又多了許多。
“科考第一試童子試,只考你對四書五經的熟悉程度,這一點難不倒你,也許你只讀一年就可輕鬆取得童生資格,但是之後呢?”
李老先生哈哈一笑,“之後的鄉試,府試,會試,甚至是殿試你也打算就這樣混過去?若如此大家都只背書就好了,哪還會有四五十歲的老秀才呢?他們恐怕能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了吧!”
“所以,你雖年幼聰穎卻更要抓緊時間學習,你過完年九歲,一年時間我讓你熟悉完四書五經的內容,你不可抱怨苦也不可抱怨累,要知道你這一年的辛苦卻要別人四年五年甚至更多的努力!”
“弟子不覺得苦!”
“嗯。”李老先生撫須,“再三年我教你帖經、策問,詩賦、雜文,經義、墨義、詩詞、算學,你不必精通,卻要樣樣熟悉。”
“是,弟子謹記。”
方弛遠認真的點頭道,他沒有想到,僅僅幾天的時間,老先生就已經替他規劃好了未來,內心對“師徒”這個詞語的理解又深了三分。
“好。”李雲長滿意的點點頭,“再兩年你熟讀我國律法,雜文,遊記……趁着現在年少,多讀一些書,等你十五歲考中秀才后我在深入給你講解帖經、策問,詩賦、雜文,經義、墨義、算學的內容。”
“十五歲考中秀才?”方弛遠目瞪口呆的看着李雲長,雖然沒經歷過科考,但是整個溪山縣最年輕的秀才好像都十七歲了,而師傅說他十五歲就會考中秀才。
“怎麼?”看着方弛遠吃驚的表情,李雲長笑道:“你是不相信自己還是不相信我啊?”
“信”方弛遠嘿嘿笑道:“信,兩個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