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終戰（2）

確認過眼神,我遇上對的人～正式學習的第一天註定會成為西澤永生的黑歷史。

“在正式學習之前,我們來做一個簡單的練習,讓大家熟悉一下自己的精神體，培養默契。”負責給新生進行基礎課程輔導的是一位年輕的助教，為了活躍氣氛,她並沒有上來就講授枯燥的知識,“請大家把自己的精神體召喚出來。”

新生們的精神體頓時亂鬨哄地跑了出來,教室里成了小動物的天堂。作為特殊人群,嚮導和哨兵的精神體有着本質的差異,前者的精神體大都是一些沒有攻擊性的小動物，而後者的精神體則要兇猛許多。

西澤看着滿場軟綿綿的小動物,心在萌化，然而理智在泣血。

他個高腿長,在一群烏泱泱的矮個子裏特別鶴立雞群,像一隻誤入了羊群的狼，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助教的重點注意。

“咳,道爾森上尉。”助教看新生們的目光充滿了耐性與溫和，看西澤的目光卻多了幾分微妙,“你的精神體呢？”

西澤嘆了口氣：“我覺得它不是很適合出現在這裏,但，好吧……”像是回應他的話語,他身後的空氣突然一陣波動,一隻體型巨大、威風凜凜的白虎從虛空中一躍而出,矯健的身姿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平穩地落在地上。

它習慣性地嚎叫了一聲，虎目一瞪一掃，彷彿在篩選裹腹的獵物一般，凶光畢露。場上所有小動物頓時嚇得瑟瑟發抖，上躥下跳地往各種角落裏躲，孩子們也好不了多少，紛紛縮着肩膀倒退了好幾步。

白虎：……

助教不得不用精神力安撫了幾次，才把所有膽小的精神體找了回來。

“別動不動就嚎，也別瞪，它們這麼可愛你瞪它們幹什麼？”西澤一臉慘不忍睹地伸手摸了摸白虎的背毛。雙重屬性覺醒的人好像就是會有這種困擾，精神體形象始終會是初始的那個，並不會因為你多了個嚮導屬性，它就變成軟糯的一團。

面對再兇猛的敵人都從不退縮的白虎顯然遇到了虎生最大的難題，它看了看周圍一尺外死也不肯再靠近半步的各式小動物，彆扭地收起了四肢蹲坐着，利爪藏起，流暢的脊背弓了下來，臉上……極力露出了一個詭異的虎式微笑。

“它儘力了。”西澤面無表情地看向助教，肯定了它的努力。

助教：“……好、好的，呃那我們接下來進行下一步，大家可以摸摸自己的精神體，也可以和它進行眼神交流，靜下心來，感受一下你們之間的精神紐帶，如果能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恭喜你，那就是你的嚮導精神力。”

此情此景，如果只有小朋友和小動物的話，一定會是個溫馨美好的場面，然而西澤和白虎突兀地插在了裏頭，孩子們是抱着自己的精神體開心地笑着，西澤是……和白虎眼瞪眼地呆站着。

“爪子。”白虎默默伸了個爪子出去。

西澤伸手握住，感受了一下，別說是什麼嚮導精神力了，連個精神波動都沒感覺到。倒是旁邊的小朋友們開始一個接一個地爆發出驚喜的呼聲，教室里開始出現各種微弱但卻溫暖的精神力，像是晨起時朝陽下的微風，令人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

落後的西澤頓時覺得不好了：“振作一點，學學人家。”

白虎：……

一人一獸開始憋着一股勁看着彼此，試圖從眼神交流中達到某種精神上的交融，漸漸地，西澤終於感覺到一股細微的力量，他頓時精神一震，更加地聚精會神。

然而那股力量慢慢從微弱變得洶湧澎湃，等西澤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收之不住，來勢洶洶的力量以他和白虎為中心轟地擴散開去，瞬間充滿了整個教室。

孩子們如嫩芽一般的精神力頓時被壓了下去，所有人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哇的一聲，角落裏一個最小的孩子先忍不住哭了出來，然後急速波及到其他孩子，教室里接二連三地哭成了一片，熱鬧得像是開了鍋。

西澤：“……”

按理說，這些孩子們最小的看着也有5歲了，早過了動不動就嚎哭的年紀，但他們顯然是第一次直面這樣強大的力量，這本能地讓他們產生了恐懼。

助教一看這情況，頓時急得頭上冒煙：“道爾森上尉，你快收一收哨兵的威壓！他們才剛覺醒嚮導屬性，還承受不了這個的，你嚇到他們了。”

西澤和白虎蔫蔫地鬆手退開，那股他初時以為是嚮導精神力，實則只是自己的哨兵威壓的力量瞬間散去，然而於事無補，教室里哭聲震天，孩子們還不太穩定的精神力盲頭蒼蠅般亂竄，彼此影響，反而越加混亂了。

西澤束手無策地站着，第一次由衷地感覺到身為一個準A級哨兵的無奈。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充沛的精神力如潮水一般湧出，將整個教室籠罩在這股精神力之下。

西澤一愣，感到自己像是被一雙厚實溫暖的手摸了摸頭，整個人從上至下，浮躁的、無奈的、尷尬的，種種情緒都被安撫了下來。他放眼一看，發現剛才還淚眼汪汪的孩子們都抽噎着收了哭聲，恐懼得到處亂跑的精神體全都化成一陣輕煙倏然不見。

那股強大的精神力收放自如，等孩子們都安靜下來后，周身暖融融的感覺瞬間散了個乾淨。

“這是怎麼了？我在另一邊的辦公室都感覺到了這邊的精神波動。”

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響起，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着星際學院標準教授服飾的棕發男子出現在教室門口，他面相年輕，眼尾倒是有些細紋，身上有種介乎於天真青年與睿智學者之間的超然氣質，讓人看着他嘴邊的笑就忍不住對他放下心防。

——這是一個十分出色的准S級，不，說不定是S級嚮導。

聯想起在人口管理協會門前那位登記員說的話，西澤立即就猜到這人是誰了。

哨兵和嚮導等級從E到S，評級越高對能力的要求就越是苛刻，評級的標準定下這麼多年，符合要求的S級哨兵和嚮導鳳毛麟角，人在琥珀星上的就更少了，眼前這位星際學院的蘭登教授正是其中一位。

西澤還在當學生的時候，蘭登尚未提升至S級，也還不是學院的教授，因此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S級嚮導。

“我讓大家試着感受自己的精神力。”助教一看是他，忙道，“一開始都好好的，就是，咳，道爾森上尉他不知道怎麼的就釋放出哨兵威壓了，孩子們被嚇着。”

西澤當年在星際學院就讀時一直都是被教授們稱讚有加的，他很少犯錯，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犯了錯的學生——還是個惹哭了一班小可愛的校園霸王。

沒想到畢業了這麼多年，居然還有此一劫，西澤真是欲哭無淚。

蘭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眼中閃過瞭然，他走了進來，對助教說：“沒事了，你繼續安撫一下孩子們，至於道爾森上尉……”他轉而面向西澤，“上尉的情況比較特殊，還是我親自來教吧。”

*****

“是夠嗆的，成年這麼久了才突然覺醒嚮導屬性，不過幸好哨兵和嚮導通識你以前都學過了，現在只要再重點學一學嚮導的專門知識和能力使用就行了。”前往辦公室的路上，蘭登大概是感覺西澤的不自在，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西澤苦笑道：“教授，剛才助教小姐讓大家嘗試感受自己的嚮導精神力，我就一點都沒感覺到，看着自己精神體的樣子，我本能想到的還是先去使用哨兵的力量。”

蘭登：“這個其實很好解決，你這是哨兵屬性太強導致的，因為你的嚮導評級暫時只有E，在另一個強屬性的干擾之下，感覺不到精神力並不奇怪。等下我給你打一針抑製劑，再來試一次估計就會有感覺了。”

蘭登所說的抑製劑其實和嚮導爆髮結合熱時，哨兵所注射的那種是同一種，抑製劑會減緩哨兵信息素的分泌，暫時弱化所有感官，從而在短時間內使哨兵變得不那麼敏銳，更接近於普通人。

兩人說著進了辦公室，西澤發現這房間似乎不小，但被帘子隔開了一大一小兩個空間，從帘子的縫隙往裏頭粗略一看，另一邊似乎放了一排舒適的躺椅，有細微的交談聲從裏面傳出。

蘭登留意到他的視線，笑道：“哦，我專門劃了一片區域用來給大家做精神疏導，有時會有一些精神崩潰的病人送來這裏，有時也會有些情況特殊、普通嚮導沒辦法疏導的哨兵過來。”

西澤想到蘭登是個S極嚮導，便有些瞭然。他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支針劑，撕開了熟悉的包裝給自己來了一針，不一會，便覺得敏銳的五感變得遲鈍了一些。

他沒等蘭登示意，若有所感地再次召喚白虎，當哨兵的能力不再成為干擾項時，那絲被忽略掉的精神力便顯露了出來，西澤這次甚至不用碰觸白虎就感覺到了輕微的波動。

很微弱，但確實是他的精神力。

這點精神力雖說弱，但卻神奇地自動分散成更細微的枝節，像有生命力的觸手一般往四周擴散，自動開始接收周圍的思維信息。

信息不再從敏銳的五感獲知，而是直接通過精神網的傳遞在腦海中呈現。西澤覺得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新奇的感覺令他忍不住沉浸其中。

直到幾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帘子刷的一聲被拉了開來。

“蘭登教授，我們先走了，謝謝您的精神疏導。”

西澤一驚，腦海中各種思維信息散了個乾淨，他回頭看去，見到幾個牛高馬大的哨兵逐一和蘭登作別，經過他旁邊時都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前面幾個人都出去了之後，最後一個人卻突然停了下來。

那人背着窗戶站着，光線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

西澤正好視線掃過，在看清那是奧斯維德后，他猛地氣息一滯，臉上僵硬的微笑中透出些疲憊——有些人你越是不想見到他，就越是會天天見到他，琥珀星一共二十四個節點星，隨便一個都是人口眾多的龐然大物，居然這都能讓他們碰上。

……緣啊，有時真是妙他媽的不可言。

西澤一愣，心中微動：“你是說……星雲杯決賽？”

蘭登點了點頭：“沒剩下多少天了，如果你們確定繼續參賽，那在引發低熱的情況下，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趕在決賽前引發正式結合熱然後綁定；當然如果正式結合熱遲遲不來，你們硬是堅持上場，我也敬你們是條漢子，不過誰也不能保證到時候會出什麼岔子就是了。”

蘭登教授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指點兩位年輕人：“想要正式結合熱快點來，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你們多親近親近，讓信息素充分交融，這對正式結合熱的提前會有幫助。”

奧斯維德看了西澤一眼，後者短暫思考了一下，道：“那如果我使用結合熱抑製劑呢？有沒有可能將這一次的結合熱抑制下來？”

“結合熱抑製劑？”蘭登驚訝地看向他，“這種東西早就被聯盟取締了，現在只有在黑市裡還流傳着一些，但據說藥效是好是壞全憑運氣，有人因為打了這種抑製劑導致終身殘疾。”

西澤眉頭蹙起，顯然也聽說過這樣的傳聞，他思緒有些亂，之後蘭登換了個話題，開始講解自我精神疏導的方法，但西澤注意力有些分散，加之嚮導能力實在是差了些，摸索起來花了不少時間，等到初步學會了，窗戶外頭的太陽也已經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