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森林

一座小島孤立無援地嵌在茫茫大海上，因為實在是太小了，當海浪拍過來時，整個島總是會瞬間被淹沒又瞬間分開水花透出海面。

小島尖頂的凹陷處有個不起眼的洞穴，這時海浪退去，停歇在洞口的鳥類正無辜地左顧右盼，被洞內突然傳來的人聲驚擾，紛紛嘶鳴着掙動翅膀迅速飛離。

“我說過我不知道那是假的，之前得到的情報根本沒說這一點！”

黑鰻有些煩躁地將外套扔在地上，裸.露的脖子上長着明顯的魚鰓。紐扣狀的終端鑲嵌在他的一枚指甲上，彈出的光幕上顯示的是一篇最新的新聞報道——

震驚！膠囊大盜連夜偷竊180枚精神膠囊！星際學院教授表示無須擔心，被竊膠囊大部分為山寨品。

一個被終端變聲后顯得有些不男不女的聲音響起：“當場驗證不就可以了嗎？你知道真正的精神膠囊是什麼樣的。”

黑鰻皺了皺眉：“我根本沒時間，有個男的追了過來，我打不過他。”他想起了當時在懸崖上的情形，突然笑了一聲，又道，“不過我發現，那個人好像是個雙屬性‘純種’，‘歌聲’響起的時候，他居然精神暴走了，估計是剛覺醒不久的吧，也不知道他上一次是在什麼地方聽見的。”

“‘純種’？”終端里那個聲音饒有興味，“這倒有些意思了。”

那聲音頓了頓又道：“學院那些精神膠囊你不用再管了，其實最有用的不過幾個，偏偏你把最沒用的偷了出來，有用的全是假貨。我會另外安排人再去一次，你先儘快撤離吧。”

“撤離？我現在根本走不了！”黑鰻生氣道，“他們找到我藏起來的軌道車了！”

終端那邊的人哦了一聲，語氣瞬間變得危險：“你的身份泄露了？”

黑鰻氣息一滯，想起了自己遺落在軌道車上的衣服，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但他很快又色厲內荏地道：“泄露個屁，就是他們放了一批監控天眼在海岸線附近，我根本上不了岸。”

那聲音聞言幽幽嘆了口氣：“行吧，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黑鰻面色一變，又聽對方道：“等我拿到真正的膠囊再去接你吧，這段時間你給我藏得密實一點，你被捉住事小，但連累組織被發現那就麻煩了。”

那人說完之後便率先關閉了通訊，滋滋的干擾聲從終端里傳來，黑鰻面容扭曲，他咒罵著抓過放在旁邊的背囊，將滿袋的精神膠囊傾倒在地，負氣地一腳踩在上面，他腳底力度很大，瞬間將這些山寨品踩得粉碎。

*****

協同調查的任務下達之後，近衛隊和獵星各出一部分精銳組成臨時調查小組，由奧斯維德帶隊調查。

同樣是前往星際學院，調查小組的人是帶着工作任務去的，而西澤卻是帶着學習任務去的。看着終端里蘭登教授又發過來的幾本資料，西澤有些鬱卒。

他有些想念在獵星工作的日子，當時覺得雞零狗碎的任務，現在一想都覺得有趣了起來。

他本身是能力很強的哨兵，在技能學習和掌控上一向順風順水，然而覺醒了能力低微的嚮導屬性后，簡直一朝回到解放前，這種強烈對比令他產生了微妙的落差感。

嚮導的理論知識他其實沒有多大問題，但鑒於他嚮導精神力太弱，技能實踐舉步維艱。

西澤在蘭登教授那學了一個上午的精神感知與信息甄別，結果仍然收效甚微，最後教授也是沒辦法了，打發他去訓練館做專門訓練。

訓練館位於學院南邊，背靠着一片森林，由哨兵訓練中心和嚮導訓練中心兩部分組成，兩個中心之間通過一條戶外連廊連通。西澤一路溜達進哨兵訓練中心逛了一圈，在虛擬訓練場停了下來，訓練場門口的幾個實況屏上正顯示場內學生訓練的情景，他看了一陣就覺得有些手癢——這兩天練的都是嚮導精神力方面的細緻活，整天苦思冥想凝神靜坐，手腳沒怎麼活泛，昨晚碰上兜帽男好不容易有一展身手的機會，結果也是打得有頭無尾，以致於他現在一看見哨兵戰鬥訓練就有點躍躍欲試。

不過虛擬訓練場基本滿員，他左右看了一陣，最後望門興嘆，想了想還是轉身往嚮導精神力訓練場走去。

剛轉過彎走進兩個訓練中心之間的連廊，一陣爭執聲引起了西澤的注意，他抬頭一看，發現連廊外通向森林的小道上站了兩人。

高的那位是學院的教授，矮的身邊跟着一隻獃獃的企鵝，看她身上的校服，應該是個中年級的嚮導學生。

“卡蘿，考核必須兩人一組，你得去找個哨兵同學過來，不然我沒辦法讓你進去。”

名叫卡蘿的小姑娘道：“教授！拜爾斯答應和我一組的，但那傢伙突然變卦跟別的嚮導組隊了。”

教授道：“所以你得再找一個搭檔，拜爾斯已經和他的搭檔進去了，我沒辦法再給你們安排。”

兩人身後不遠處立着一個帶屏幕的小型終端，教授話音未落，旁邊的空氣突然一陣扭曲，像是被某種力量撕開了一道縫，兩個中年級學生一前一後踉蹌着憑空走了出來。

他們急匆匆地跑到終端前通過自己的個人終端確認信息，等屏幕上顯示出一個時間之後兩人高興地互相擊掌，隨後相攜而出。

看到站在小道口的教授和卡蘿他們都停了下來，顯然也是認識的，瘦弱一點的那個嚮導學生有些驚訝地眨眼道：“卡蘿？我剛剛在裏面看到拜爾斯和另一個嚮導，他不是答應和你組隊的嗎？”

卡蘿皺了皺眉，還沒說話，那個嚮導旁邊的哨兵便吃吃笑道：“她是E級嚮導誒，拜爾斯絕對是被她嚇跑的，要我才不跟她搭檔，被連累了拉低考核成績怎麼辦？”

西澤五感極佳，一下就聽見他們說的話。他偏過頭去看這位據說是E級嚮導的小姑娘，當看清她的臉時眼前一亮。這姑娘大概也就10歲11歲左右，臉上還有些嬰兒肥，一雙眼流光閃動，如同鑲嵌了一對湛綠色的翡翠，特別好看。

卡蘿臉色不愉，聞言狠狠瞪了那兩人一眼，等他們走了之後又去跟教授說理。

西澤倒是記得他們說的這個森林測試，這是星際學院中年級學生需要通過的一個配合項目，必須哨兵嚮導兩兩結伴參加。進入訓練場後面的森林之後，兩人需要配合找尋隱藏在森林中的唯一出口，再通過出口傳送出來便算過關。

森林中分散着不少低級的猛獸，需要哨兵出手制服，而唯一的出口位置卻是不斷變化的，由學院教授通過精神力凝結而成，需要嚮導來感知它的位置給予哨兵指引。

總的來說，這是一個評判哨兵和嚮導配合能力的測試。

西澤想了想，有點躍躍欲試，乾脆也不去嚮導訓練中心了，腳尖一轉，信步走向兩人，邊走邊朗聲道：“需要哨兵的話，你覺得我怎麼樣？”

卡蘿聞聲詫異地抬起頭，看到西澤后圓圓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你是那個星雲杯的西澤！”

西澤笑眯眯地看着她：“是我，符合你的搭檔要求嗎？”

卡蘿剛才還跟教授理論得氣鼓鼓的，現在獃獃地眨了眨眼，表情顯得既滑稽又可愛：“可、可以嗎？”

“可以，怎麼不可以。”西澤抬頭看向負責這次考核的教授，“我記得只要是學院的學生，就可以邀請對方作為搭檔參加。”只是高年級的學生不屑於浪費時間來這種低端的測試，中年級的學生為了拿高分，專門找能力和自己相匹配的搭檔，對像卡蘿這樣的E級嚮導避之如蛇蠍。

西澤看着她茫然中帶着些倔強的樣子，想起自己身上那可能比E級還要差的嚮導屬性，頓時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來。能力差的學生，無論是哨兵還是嚮導，在學校里都並不怎麼受歡迎，他們很難找到同伴，尤其很難加入一些需要組隊才能實踐的科目，因為一旦隊伍成績不理想，不理智的同伴很容易將失敗的原因歸咎在他們身上。

但覺醒能力差，並不意味着他們就止步於此，哨兵和嚮導的能力是能夠隨着學習和訓練在不斷積累中得到提升的。比如說他的手下安德烈，從少年時代就跟在他身邊，歷經十數年，一步步從E提升到了現在的等級，一樣成為了一名優秀的獵星戰士。

卡蘿張嘴看着他，露出興奮的笑容：“真的？你能參加？”

西澤：“真的，我現在也算是學院的學生吧，反正測試沒規定不能找個大齡新生一起參加。”雖然他這個新生是以嚮導身份入學的，但又沒說不能使用哨兵能力。

“我這兩天憋得慌，正煩惱沒什麼東西能給我鬆動一下手腳，陪你進去打打低等猛獸正好。”

他說著看向目瞪口呆的教授，在和對方確認了確實沒什麼條例規定不准他這樣的人作為搭檔參加測試后，便在測試記錄終端上錄入數據，等教授開啟隨機森林入口，西澤便被高興的卡蘿拉着衝進了森林。

於此同時，離訓練館有一段距離的先烈講堂之中，幾個近衛隊的隊員急急穿過重重雕像找到自家上司。

“隊長！”

奧斯維德轉頭看向滿頭大汗的下屬，隱約察覺到不好：“說。”

“負責看管先烈講堂的許德拉教授被人發現昏迷不醒，包括老校長在內的幾個精神膠囊都不見了！我們檢查之後發現，他早上和一個學生一起清點存放起來的精神膠囊想要重新複製一份，監控拍到那個學生中途離開，然後半小時后教授才被人發現昏迷不醒。”

奧斯維德緊凝眉心：“那個學生是誰，人現在在哪裏？”

隊員手指在終端光幕上飛快按動，急聲道：“那個學生叫拜爾斯，根據校園內網記錄，他剛剛進入了訓練館後面的森林，似乎是參加一個中年級測試去了。”

奧斯維德快步往大門走去，邊走邊沉聲道：“讓二隊的人都跟着我一起過去，聽着，不管他去了哪裏，務必將他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