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第一百六十八章.和親
比例80,若是看不到正文,可能是訂閱不夠,或是抽風,抱歉。那些關於衣袍的記憶一閃而過,旋即化作大片大片的桃花,太陽升落,四季變換,春雨化作了冬日的薄雪,桃花卻依舊盛開着,盛開着,顏色無雙,如同那個無論何時都美得讓人想起盛夏的女人。
趙寂啊。
長大以後的趙寂。
她夢見她和趙寂走在長安繁華的街道上,青瓦飛檐,茶館中滿堂的談笑,酒肆里粗獷的酒令,街道兩旁守着小攤吆喝的攤主,攤子上好玩的精巧玩意兒,好吃的米糕酥糖糖葫蘆……
趙寂一身緇衣走在她身旁,錦緞的料子流水一般直瀉而下,顯出袍服的平整精緻,她的髮絲由一隻玉簪挽就,手上一隻同色的鐲子,衛初宴牽住她的手,她好奇的四處張望,桃花眼中水波蕩漾。走動間,兩人的手搖擺着,趙寂袍袖較寬,時不時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夢中的衛初宴陷入了迷茫,她從未與趙寂一同出過宮,趙寂好像永遠呆在她的皇宮裏,像前邊的幾任帝王那樣,在那座宮城中把玩天下,只在春狩秋獵時離開皇宮。
她也確信,從未與趙寂一同出現在集市中,夢裏的場景的確很美,但卻不是她熟悉的過去,她開始發現一切的不對。
於是她便醒來了。
於是悵然,於是頭疼。
一手撐在被子之上,衛初宴自被窩中直起了身子,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約摸是半夜驟然自夢中醒來的不適。
醒來后第一眼,衛初宴望向了那張黃花梨的大床。
屋內留的那盞油燈還亮着,不過比起睡前要黯淡很多了,約摸是燈芯快燃盡的緣故。橙黃色的燈光之下,床上那人四仰八叉的睡姿展露得一清二楚,被眼前的場景逗笑,初宴站起身來走到油燈旁將燈芯撥上來一些,立時,房中亮了許多。
衛初宴便輕輕走到趙寂床前蹲下來看她。
明明睡覺前是好好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的,但到了此刻,趙寂儼然已是完全從錦被中滾了出來,面對着床的外側熟睡着,將紅色錦被團成了一團抱在了懷中,一隻小腳還很有侵略性地橫在了被子上,精緻腳踝吊在床沿。
熟悉的充滿佔有欲的姿勢。
那床被子,約摸就是前世的她經常處在的位置。趙寂睡覺是有纏人的習慣,她總被趙寂勒得渾身酸痛,有時還會被突然鑽進她懷裏,趴在她心口睡覺的無賴帝王弄得氣悶,直接醒來。
原來她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呀。
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幾下,感覺腦中的昏沉消散了許多,衛初宴小心地把被子從小壞蛋懷裏“救”出來,展平了給她蓋上,想到這樣的夜晚並不算冷,便刻意留了一些縫隙,免得趙寂夜裏熱起來又胡攪。
給趙寂蓋被子時不免會湊近一些,這樣一來,叫衛初宴發現趙寂雙眼有些浮腫,眼圈微紅,好像是哭過的樣子。
所以後來,到了床上,趙寂偷偷哭了么,為了她之前那番話?
手指輕柔地拂過趙寂眼角,衛初宴心情複雜地盯着趙寂看了半晌,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只是怎麼也不能入睡了。
睜眼到天明,衛初宴的眼下有些浮青,趙寂眼睛卻不再紅腫了,一點都看不出可能哭過,早上的時候,她還看了衛初宴好幾眼,目光幾次落在衛初宴的眼睛上。
而後突然又不高興了。
衛初宴一路送着趙寂到書院,又同她一起上了一天課,卻見趙寂一整天都是冷冷淡淡的,也不似昨晚那樣追着她問她問題,這令思索了很久的衛初宴有些意外。
她以為經過昨日之後,或敲打或好奇,都可能是趙寂的反應,卻不想她今天如此安靜。
趙寂自然也想再和衛初宴說些話,她起來時本來便是這麼想的,衛初宴雖然大不敬,但是,似乎沒什麼惡意,反而為她指出了她一直沒想過的事情。
當時的確不能接受,可是後來想了很久,她覺得可能自己反而還得謝謝衛初宴的。
然而一覺醒來,她發現衛初宴眼神中流露出倦色,眼底也一片青灰,一看便知道是沒睡好。
只是和她睡在同一間房裏,便這麼讓衛初宴不能忍受嗎?竟是連睡覺都不成?
趙寂又一次想到了這個人是如何的想要避開她,連帶着,連昨日對衛初宴的改觀也被拋在了腦後。
衛初宴聰明又如何,有才華又如何,不喜歡她的人,她也不要去喜歡!
然而這種決心並未持續多久,幾日之後,當甲班開始傳出衛初宴是個不能分化的廢物的風聲時,趙寂罕見的發怒了,甚至當面斥責了他人,這令一直暗地裏跟着殿下的高沐恩等人感到十分錯愕。
殿下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平常時候總愛板着一章小臉,做出一副不準旁人親近的樣子,但其實是很心軟的。她也極少呵斥宮人,就連那日被王家隨從圍攻,她也只是呵斥一聲:“放肆!”
但這次,卻說了不少一段話。
事情起源於其他學子在課間的談笑。
不知是誰從哪裏得知了衛初宴的身份,知道了她已經完全喪失了分化可能的事實,在班內大肆宣揚開來。於是,書院中的這些學子,對於衛初宴都開始有了些看不起。
衛初宴能言善辯又如何,將先生辨得啞口無言又如何,她一普通女子,難道還妄想同他們一樣讀書學理,日後做官不成?
不若早早嫁人吧!
趙寂便是聽了這樣的言論,這才耐不住地同他們爭辯起來,她極輕蔑地看着這些只會在背後議論他人的膽小鬼,言說道,衛初宴即便不分化也比他們強上太多。
她的確是這樣想的,雖然衛初宴十分討人厭,但是衛初宴的確是很厲害的。
她懂得很多別人不懂的東西。
“王大人也說......謀逆大罪!”
“陛下只讓我們審問......”
“衛家已滅......不過一罪臣而已......”
“姓衛的身體真好......若是拷打死了也便罷了,二十九道刑用上去,任是......居然還沒死......她一個下品的乾陽君......”
“如何處置......”
那些人說到要她死,她沒有什麼反應,說到要給她加刑,她也沒什麼反應,但當他們說到“衛家已滅”時,被緊緊套在枷鎖上的那雙手還是用力地握緊了一下,因着這個動作,刑架上的木頭竟隱約有了碎裂,她意識到這一點,苦笑一聲,把力卸了,這個過程里,那隻纖細手臂上的傷口被崩開,新鮮的血液順着手臂滴落,落在已呈深褐色的地板上......
聽到這邊的動靜,有幾人匆匆朝這邊跑來,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走在最前面的是大理寺的兩位少卿,接着是兩名獄丞,幾人的視線里,衛初宴形如死人地掛在那裏,頭依舊垂着,墨色長發披散着,亂糟糟的。
形如死人。
“不會是死了吧?”
“去看看。”
雖然剛剛還在議論是否要對衛初宴下黑手,這時這幾人看到這幅樣子也不由把心提起來了,猶疑的幾句話過後,一個鬍子拉渣的中年大漢走上前來,撩開衛初宴的頭髮,粗黑的大手按上了她的脖頸,感受到那裏的跳動,他的臉色沒有崩的那麼緊了:“大人,她還活着,還是那副死樣子。”
髮絲重新垂落下去,有一瞬間,衛初宴純美的臉完全暴露在了火光里,火光之下,清雋的面容雖然蒼白無比,卻依然能牢牢抓住人們的視線。
好在那臉蛋只是露出了一瞬,否則眾人恐怕很難主動將眼睛從她臉上移開。
有幾人心想,果真是禍國的容顏,難怪陛下不顧朝野的反對,執意要保她!
獄丞說她還沒死,這些人聽過以後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其它的情緒滋生出來。
其實就這樣死了,也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活着呢......讓大家都難做......
想歸想,這樣那樣的情緒之下,這幾人對衛初宴其實還有些佩服。兩位少卿便不說了,許許多多的重要案件都是他們跟進審理的,看慣了鮮血。獄丞則上慣了刑,都是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老把式了,什麼樣的人都見過,軟骨頭硬骨頭都有,一上刑便鬼哭狼嚎的、無論如何折磨都慷慨激昂的、強撐着一口氣也要掙扎的......但他們卻很少見過衛初宴這樣的。衛初宴很安靜,無論受什麼刑都一樣的安靜,她甚至能冷靜地看着傷口,看着他們用刑彷彿那些刑具不是用在她身上一般。
這樣的人......你休想從她嘴裏套出一句話!
站在這裏的這幾人,背後其實分別有着不同的勢力,他們有些是本來就安插在大理寺的釘子,有些則是臨時被收買或是脅迫了,衛初宴心裏清楚的很,他們有些想要她死,有些要保證她活,而無論如何,想她死的總要比想要她活的多的多的。
這一間小小的刑房便是朝中大臣的折射,衛初宴不能活,無數人這樣認為。
“忠臣要她死,奸臣也要她死,這些孤都不在意,可是高沐恩,你知道最難的是什麼嗎?”與此同時,數裡外的齊朝皇宮中,那位年輕的帝王正立在寢殿前,眉頭緊鎖的望着遠方的宮牆,同身邊的深衣太監說著什麼。
“小人不知。”名為高沐恩的太監已經在帝王身邊伺候了十幾年了,他因此有了名姓,如今聽到君上問話,他恭敬地垂首立在帝王身邊,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只是那心中是否是一樣的不解,便很難說清楚了。
他心中清楚,陛下並非是在問他,果然,一會兒之後,陛下暗含威儀的聲音再次響起。
“最難的是,她自己也想死了。”
饒是明白君上自己有了決斷,這句話還是把高沐恩嚇了一跳,他神色大驚,膝蓋一軟便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