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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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宴散去又被父親叫去書房耳提面命許久,虞應朗才回到院中,一進院門原本急促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往日甚少有人涉足的院中,此時站着一位女子,女子身着素色梨花裙,手裏捧着湯碗與一側丫鬟鈴笑着,白日裏嫵媚妖嬈的女子現在在月光的滌洗下變得純凈明朗,驚嘆她多變的同時,虞應朗有些微怔,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詞,月下美人。

對於這個表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她扎着雙丫髻時的模樣,那時的她只會拉着他衣角口齒不清喚他‘表得’,他對這位表妹印象極好但也僅限印象好,對於兩人的親事……

輕輕一嘆,虞應朗輕咳出聲。

聽到響動的主僕倆紛紛回神,李言蹊看到虞應朗的一刻笑容僵住,隨即鎮定自若的將手中的湯碗放在了鴻雁手上,自己則恢復來時的端莊素雅,從一側角門消失了個乾淨。雖然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禮儀周至,但略顯急促的足下卻昭示主人的慌亂和懊惱。

嬤嬤說過府門裏最忌男女私下見面,她倒好,竟然與鴻雁說笑忘了時候,與他撞個正着豈能不慌?

李言蹊一連串的動作讓原本整理言辭打算說清兩人婚約之事的虞應朗一怔,隨即輕輕一笑。

同樣被自家小姐動作驚住的鴻雁見那俊逸的表少爺輕笑才回過神,想着自己還肩負重任,稍稍鼓起了些勇氣上前:“表……表少爺這是我家小姐親自送……呃……命奴婢送來的醒酒湯。”

鴻雁懊惱,不知小姐補救的來不來的及,會不會給表少爺留下不好的印象?

見小丫鬟局促不安,虞應朗握拳在嘴邊輕咳兩聲恢復了從容,接過那醒酒湯點了點頭再未多言。

從長計議吧,這事一旦開口便是他們的不是,既然要說總歸不能委屈了表妹,對不起亡故的舅舅。

國公府另一處院子。

等了半個晚上的虞爾擦了擦鼻涕,爺說的湯呢?熬幹了?

彼時,孔雀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來回踱步的李言蹊,你要說她傻吧聰明的時候比誰都聰明,你要說她聰明吧傻得時候時候連小刀都不如,見都見到了還不乘勝追擊說些軟語,竟然在最不合宜的時候想起了徐嬤嬤的話,她孔雀除了沒幫她李言蹊上過廁所,其他的可是操碎了心啊。

不管一旁的孔雀如何腹誹鄙夷,李言蹊一本正經的手握成拳輕垂着另一隻手,表哥收下湯沒有?

門聲‘吱呀’,李言蹊尋聲望去,見到一臉歡喜的鴻雁心頭的石頭徹底放了下來。

孔雀見李言蹊展顏這才懶懶起身:“這下好了,快去睡吧,明個兒要是真去西山看薔薇可是要起早的,今個兒在你那表哥面前是個溫柔賢淑的明個兒可甭漏了陷。”

李言蹊這會兒心情好懶得與她多言,自顧自高興的走向內室,鴻雁想跟着去服侍小姐更衣,突然見孔雀面色發白身形微晃,忙出手想要將人扶穩。

穩住身形,孔雀不着痕迹的避開鴻雁伸來的手,繼而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出,如以往那般嫵媚一笑:“伺候好小姐。”

鴻雁木愣愣的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的看着孔雀轉身離開,收回眼眸,鴻雁看向自己手中的紙袋。

牛皮紙袋裏傳來陣陣馨香,裏面嬌嫩欲滴的紫薇花瓣上還帶些微的露水。

鴻雁撓着腦袋向內室走去,老實講她不知道孔雀姐姐在小姐身邊是什麼樣的存在,出現的突然,行事又不似丫鬟,有時候她一個人跟着小姐也會因着孔雀姐姐的偷懶而生氣,可有時候又憐惜她時常病恙。

眉頭皺起又舒展,鴻雁最終搖了搖頭,蘋果臉洋溢着驕傲,小姐身邊有她一人伺候更好!她可是有野心要成為小姐身邊的第一人!

薔薇,藥用價值頗多,對調理女子的氣色尤其好,打從外邦引入更多的品種后薔薇花便成了京中上下夫人小姐極受追捧的花種。

昨日臨睡前各院都得到了傳話,次日一早去西山賞花。

此時正是薔薇花開放的時節,而京中屬西山的薔薇開的最好,種類最多,西山在這時便也成府門時常涉足玩賞的地界兒。

高牆似的薔薇將西山‘建造’成了一個大型迷宮,蜿蜒曲折卻也噴香四溢。

國公府的馬車到達時,西山已經有了不少府門家的夫人少爺小姐了。

比起身側興緻勃勃的虞應嬌此時的李言蹊只有一個感受——又冷又困。

淮南地處南方,四季如春,早晚並無太大溫差,而京中白日雖暖卻早晚寒涼,李言蹊不適應,她怕冷,而看薔薇必須要早上才行,越早越好,否則經歷過午時的曝晒花便蔫了,但越早便也意味着越冷。

現在的李言蹊伸手碰到衣裙上的玉佩都要打個激靈。

這還不是讓她最難過的,最難過的是從馬車上下來那一刻一陣涼風襲來后的感受,其他一同而來的小姐少爺都三個兩個的四散開去,唯有李言蹊淚眼婆娑的看着徐嬤嬤,徐嬤嬤一嘆為自家小姐攏了攏披風柔聲安撫:“一會兒日頭上來了就好了。”

徐嬤嬤心疼她家小姐,本想昨晚推拒了去但聽聞府中的少爺今日都會跟着來便應下了,看着自家小姐冷成這幅模樣,有那麼一瞬間徐嬤嬤都想帶着她家小姐回淮南老家算了。

“呀,表姐竟然冷成這樣,早知道我給表姐帶身衣裳好了。”

剛剛被嬤嬤扶下車的虞應嬌輕輕一笑來到跟前,隨即親熱的拉起李言蹊的手,“薇牆裏擋風,表姐與我去薇牆裏避風吧。”

她拖拽的用力,李言蹊心中疑惑她今日突如其來的熱情,但還是回頭向徐嬤嬤安撫的點了點頭,隨她走向薔薇林中。

兩人一入薔薇林,虞應嬌便放開了手,但笑容依舊燦爛:“表姐還未見過雨眠姐姐吧,你初來京中哪能不交兩個朋友呢,雨眠姐姐性子溫柔,表姐你定然喜歡。”

生怕她不肯與她前行,虞應嬌一路說著話引着人,進入薇林不過須臾,李言蹊便見到了虞應嬌口中之人。

然而在此地不止那一人,還有虞應朗及一名陌生男子。

見到幾人,虞應嬌嬌笑轉頭對着李言蹊道:“言蹊表姐,這是我姨母家的表姐鄭雨眠,這是我表哥鄭少時,我沒騙你吧,我這姐姐是不是生的好看極了?”

旁的她無所謂,但容貌可是李言蹊的驕傲,在她面前哪個算得上極好看?

不理虞應嬌的挑唆,李言蹊看向一側的自家表哥:“表哥。”

看到她時虞應朗便想起昨晚她奪路而逃的模樣,幼時的她倉皇之下似乎也是如此,犯了錯誤為了躲避舅舅而將頭埋在他的衣袍里,半大的身子露在外面嘴裏卻碎念着‘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因為突然想到往事,小時的那份親近感似乎一下子回來了,輕輕一笑,虞應朗柔聲開口:“喃喃。”

他的突然的親近讓李言蹊又驚喜又困惑,莫非是昨晚那湯起了作用?

此下還有旁人,李言蹊不便多探究,跟着向一側的男子點了點頭最後將眸光落向了那虞應嬌口中‘好看極了’的表姐身上,模樣倒是我見猶憐,可……在這荊棘密佈的地方穿曳地裙?

李言蹊打量鄭雨眠的同時,鄭雨眠也在看着她,隨即眼眸不安的看了眼虞應朗,見他不曾看向自己,暗自攥了攥手指強強擠出一笑:“李家妹妹。”

李言蹊總算明白為什麼虞應嬌從剛剛便不對勁了。

為印證心中所想李言蹊緩緩上前,剛想開口然而脖頸一痛,後面的拉力讓李言蹊不由自主的前傾想要穩住身形,然而那緊繃的拉力下一刻卻陡然消失,猝不及防李言蹊向前倒去。

滾地荊棘,看着便駭人,李言蹊懼怕的閉上眼睛可疼痛卻並未襲來。

腰間驟然收緊的兩隻手臂將即將傾倒的李言蹊一同攬回,待李言蹊重新站穩,兩隻手臂又不約而同的收回。

穩住身形的李言蹊感謝着天地,按照順序正要感謝救了自己的兩人時,一道低悶聲響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先聊。”

極為失禮的話后便是那道煙紗曼妙離開的背影,緊接着便是虞應朗的聲音:“眠兒!”

看到這一出,李言蹊不用出言印證也明白了兩人的關係,嘴角揚着,面上的笑意未減,昨日她有多傻現在她便有多清明。

熱鬧散了,李言蹊身後虞應嬌悄悄聳了聳肩,收回自己剛剛踩着披風的腳吐着舌頭道:“日頭快上來了,我要去看薔薇了。”

剛剛還是五個人的地方頃刻變成了兩人,李言蹊隨意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心頭有些不是滋味,枉費她昨夜心生愧疚,原來她這表哥早就移情別戀了,既然有喜歡的人為什麼不早些退婚,現在她要到哪兒去找一個既能鎮的住府宅又心軟可靠的未婚夫來?

“李家小姐,你沒事吧?”

聲音來自另一隻手臂的主人,李言蹊從沉思中回神抬眸看去,男人年紀似與虞應朗相仿,但與虞應朗時而透着爽朗的俊逸不同,他的書卷氣息更為濃重,是個儒雅清俊之人。

在嬤嬤跟前李言蹊雖然愛撒嬌耍懶,但在外可素是禮數得體,聞言輕輕點頭做了一禮:“多謝出手相助。”

鄭少時打從看到面前的女子那一刻眼眸便未從移開,所以剛剛才能及時出手與虞應朗一同將人攬起,甚少與女子打交道的鄭少時不與她對視則已,一對視上便率先耳根一紅,忙又低下頭磕磕絆絆開口:“無妨……”

鄭少時的反應讓李言蹊好過許多,瞧瞧啊,有的是人喜歡她!然而驕傲歸驕傲,自豪歸自豪,李言蹊只是遵循禮數福禮離開。

端着輕步向前,直到感覺那人再也看不見自己時李言蹊這才抱住自己的雙臂抖了抖,天好冷啊,冷到來不及悲傷表哥移情別戀,她需要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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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嫌我太妖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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