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第二章
菊青默默跟着自家大姑娘,方才親眼看着姑娘對那個頭一次見面的璉二爺笑,當時便嚇壞了菊青,接着姑娘又恁了高文井。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知道姑娘是怎麼了。
張瑛微微低着頭,看着裙擺上的碎花,為方才衝動的話獨自懊惱,好歹也是活過一次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衝動不計後果,這事雖急可也不能太急。
這一下午,張瑛獨自一人窩在屋裏看書,摸不清狀況的秋香端着廚房送來的晚飯送了過來。
“放那吧!”張瑛一心想着如何在短短一個月內徹底和高文井撇清關係,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丫頭的臉色。
秋香是四個丫頭中姿色最艷一位,也是最受張瑛看重的一個,以往張瑛幾次和高文井見面都是秋香在旁陪伴,這不從菊青那聽了一句嘀咕,便私下覺得定然是姑娘和高文井鬧了不痛快,這高文井在秋香眼裏是個斯文才子,長得又秀氣文雅,定然是有大造化的人,想着自己跟着姑娘過去,定然是是一輩子不會受苦。
“姑娘,這是方才高公子讓人送來的書。”秋香從袖管里掏出一本小冊子。
張瑛這才抬起頭看向秋香,這秋香之前也為高文井送過幾次東西,一貫會說高文井的好話,上輩子自己四個丫頭,她是頭一次成為高文井姨娘的,如今看來,卻不知原來秋香早就對高文井頗有好感。
“我竟不知,你是誰的丫頭。”張瑛這話透着一股子涼氣,一雙杏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秋香。
自從秋香伺候張瑛以來,還是頭一次被這般審視,當即便嚇得雙腿打顫。差點跪了下去,張瑛卻不再多話,想着自己今日實在太過於反常,過猶不及。
“我們張家乃書香門第,又是清貴之家。”張瑛說著,轉而看向書櫃,頓時便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秋香,你跟了我多久!”
“秋香自六歲便跟着姑娘,原本是洒掃的丫頭,後來姑娘看得起,這才抬了我在姑娘身邊伺候,姑娘大恩大德,是秋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秋香說著便要給張瑛叩頭。
張瑛伸出頭攔住,看着她一張俏臉道:“高文井之前托你送了好幾本書來,可說過是什麼書?”
秋香眼色一變,轉而便說道:“秋香不識字,只聽說是什麼中庸大學之類。”
“呵呵!”張瑛讚許的看了眼識趣的秋香,轉而便指着書架上兩本書道:“去把那兩本書拿過來,跟我去夫人跟前,好好說一說,高文井讓你送書的事。”
秋香整個人往後一縮,這后宅丫頭私自給姑娘傳遞東西可是大錯,姑娘這是……
實在是秋香整個人太驚恐,張瑛卻笑了笑,看着秋香道:“你可想好了,事情是你做的,到底是你自己去太太跟前說,還是讓別人說,最後你的結果可能不一樣。”
其實對於秋香,張瑛倒沒有太大怨憤,反正上輩子自己身邊的丫頭除了早死的菊青,其它三個後來都成了高文井的姨娘,這三個人也沒什麼好結果,就在高文井高中狀元之後,一路高升的不僅僅是他的官位,還有他姨娘的數量,更別說外面那些野女人。
而秋香不過是個被寵了三個月的通房丫頭而已,張瑛恨的是高文井還有自己那位好哥哥。
對於這些女人,張瑛並沒有太多想法。
秋香原本想着給姑娘和高文井傳遞物件是個得主子歡喜的巧宗,卻不知那位高文井竟然把姑娘得罪狠了,自己真是無辜遭殃,看來那位高文井也不是好的。
與其被人指着鼻子說,不如自己先把這事給坦白了,到時候就把一切事由都推在高文井頭上。
張老太太病重多日,李夫人伺疾多日,正好今日有客人來,便趁着這個空隙在後面的暖閣里歇息。
自家姑娘丫頭秋香過來,一進門便雙眼紅腫的趴在了李夫人膝蓋上低頭不語。
“怎麼了?你來說。”李夫人看向捧着一摞書的秋香,秋香撲通便跪了下來,帶着哭腔道:“高公子托我給姑娘送本書,我不識字,不知道是什麼書,惹得姑娘生氣。”
“你竟然敢私自往內院傳遞東西,好大的膽子。”李夫人當即便柳眉倒豎,聲音猛的拔高起來。
姑娘的名譽比天大,這未婚男女私自傳遞東西要讓外人知道了便是大罪。
秋香一張臉煞白,一臉后怕的說道:“夫人饒了我,是那個高文井他說他是老爺的高足,又是少爺的好友,還說自己早晚是要娶姑娘的,我實在推脫不了,再者他又說這些不過是中庸大學的書。”
李夫人看向那幾本書,便讓秋香給自己遞了過來。藍色的封面上《中庸》《大學》讓李夫人越發覺得古怪,這些書不過是平日常見的,高文井怎麼會送這些過來,當下便翻開了書面,一看竟然是《西廂記》。
書被李夫人直接拿了去,轉而看向跪着的秋香:“你也是姑娘身邊的老人了,怎麼這麼糊塗,你的主子是姑娘,怎麼能聽外人的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看你也別在姑娘跟前當差了,正好你年紀也差不多了。”
聽着夫人這話,秋香當即便朝着張瑛哭訴道:“姑娘,姑娘秋香錯了,求姑娘留下秋香,秋香願意就在院子裏洒掃花草做些粗活伺候姑娘。”
張瑛這冷眼看着秋香倒是把屎盆子都一股腦的扣在了高文井頭上,更是直接讓母親認定是高文井哄騙了秋香,這秋香倒是有個巧嘴,這樣的人留着有用。
“母親,秋香雖有錯,可高文井見天的在咱家做客,一時糊塗被他蒙蔽了也是有的,況且哥哥也帶着高文井來內院賞過花,秋香雖錯,可卻有緣由,更何況她也伺候了我這麼些年,倒是不如讓她在我院子裏做些粗使的活計。”
有了張瑛這話,李夫人覺得這事不便鬧大,更何況秋香本就是張瑛跟前一等一的丫頭,處置重了,容易讓人多想,倒不如就說秋香失手弄壞了姑娘的書本,這才罰她去做粗活。
因此秋香被罰這事,在府里不過是件小事。
倒是菊青帶着臘梅和蓮香過來給秋香求了情,張瑛只說過些日子再說,即沒答應更沒有應允什麼,一切都看秋香將來的表現。
得了張瑛這話,秋香也算是有了盼頭,其餘三個丫頭覺得姑娘只是想給秋香一個小小的教訓。
且說李夫人翻看了幾頁披着《中庸》《大學》封皮的《西廂記》越看越惱火,這未婚男子給一個未婚女子送這些書簡直就是侮辱,更別說裏頭還有那淫詞艷語。沒想到那高文井看着文質彬彬,私下裏竟然是這般人品。
李夫人伺候了老太太吃了葯,又服侍老太太躺下后這才帶着那幾本書去了前院找張瑛父親。
張老爺剛從同僚那喝了茶回來,便見到一臉怒容的李夫人。張老爺和李夫人素來融洽,張老爺除了李夫人便沒別的女人連侍妾通房都沒一個,因此李夫人在張家地位超然,是名副其實的女主人。眼下李夫人一張臉微微泛着紅,看着張老爺哼了下,便甩了一摞書在桌子上:“看看是些什麼書。”
張老爺狐疑的看了看李夫人,看着書面是《中庸》《大學》,接着打開一看,只一眼便看出是《西廂記》。說起來這西廂記張老爺自然也是看過的,裏面文章雖寫的好,可淫詞艷曲不少,更是有不少露骨描寫。這書一般人即便是看也只偷偷的看,難登大雅之堂。
“夫人是從哪得來的書?”張老爺接着又道:“難道是那混小子屋裏搜出來的。”
張大人口裏的混小子自然是張家獨子張瑛的哥哥張川柏。
“你還敢笑,這書是你那個好學生高文井讓秋香遞給瑛兒的,方才瑛兒眼圈都紅了,好不可憐。”
“夫人莫不是搞錯了。”張大人一臉錯懊,似乎不相信,反覆翻了兩頁道:“當真。”
見張大人如此這般,李夫人都氣笑了,指着張大人道:“你好糊塗,難道我還能拿自家閨女的清白來污衊一個窮酸書生不成。”
張大人的臉色越來越差,坐在太師椅上看着面前的書本,轉而一拍桌子道:“雖然他姓高,可是我惜他才華,又憐他家裏困苦,頗為看重他,又有心把女兒許配給他,只等這次鄉試及第便正式定親。”
聽着張大人這話,李夫人歪坐在一旁的圓凳上,臉上仍舊忿忿不平道:“這就是你看中的學生,原來不過是個舉止輕薄的浪蕩子。”
這話張大人一聽,只覺得刺耳至極,看了看手邊的雜書,又看了看盛怒的夫人,起身親自給夫人倒了一杯茶道:“其實這書我年輕那時也偷偷看過,沒什麼大不了,誰年輕時候沒糊塗過,況且若是你沒看過怎麼會一眼就認出這書的,許你看,難道就不許高文井看。”
李夫人臉微微發紅,這書她確實看過,可那也是成婚後在張大人屋裏當做閨房之樂偷偷看的,也並沒有未婚就這般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