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第一章
冬日的黑夜極冷,張瑛躺在炕上,半個身子都是冷的,伺候的婆子早就不知去了哪裏,只聽着遠處的喜樂聲。
想着自己出身清貴張家,嫁給父親的得意門生高文井,本以為是兩情相悅,琴瑟和鳴,卻不想自己那位一貫老實忠厚的夫君不僅僅在外頭養了外室,更是在自己病重之時大張旗鼓的納妾。
可娘家那位好哥哥,不但不幫着自己,還勸自己腰賢良大度,人這一輩子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就在這冰冷的黑夜裏,張瑛就這麼睡了過去。
“姑娘,老太太派人來尋你,榮國府的璉二爺來了。”丫頭菊青掀了帘子站在門邊傳話。
秋香嘴角一撇,語帶譏笑道:“璉二爺啊!!”
張瑛睜開眼,看見年輕的秋香,看着屋裏的一應擺設,轉而拔了自己頭上的簪子朝着手腕一刺。
“姑娘!怎麼了?”秋香連忙把發簪奪了過來,看着一臉茫然的張瑛道:“姑娘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魔症了。”
手臂上的疼痛讓張瑛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自己真的回到了雲英未嫁時。
如今正是響午,秋香見姑娘臉色有些發白,便勸道:“大姑娘,不如就回了老太太吧,左右咱家和人家榮國府不對付。”
自從姑姑去世,張家和榮國府便鮮少來往,只不過張瑛記得,老太太病重前特意託了人去賈府,這才讓那位賈璉勉為其難的來張家看了老太太一次。
張瑛上輩子推脫身子不適,便沒去老太太跟前,因此至死都沒見過那位名聲不堪的賈璉。
“妹妹,祖母這是糊塗了,一個敗家子而已,他家如何對姑姑的,難道都忘記了不成。”
說這話的便是張瑛的親哥哥張川柏。
眼前的張川柏還是個一身青色長衫的清俊書生,只不過只要一想到上輩子他不但不幫着自己還指責自己善妒,當下便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不過張瑛這表情在張川柏眼裏,則是對賈璉的不滿,當即便指示起張瑛的丫頭來:“去告訴老太太一聲,就說大姑娘身子不適,就不去了。”
菊青看向張瑛,自己的主子是大姑娘,自然要大姑娘吩咐才行,上輩子的張瑛自然是順着自家哥哥的話直接讓菊青去回了話,可張瑛如今剛剛重生回來,看着自家的哥哥簡直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當即便道:“祖母最疼惜姑姑,偏姑姑去的那麼早,早聽說那位璉二爺最像姑姑,況且知人知面不知心,外面的那些渾話當不得真。”
說完便出了院子,菊青跟在自家姑娘身後,只覺得奇怪,大姑娘和大少爺一直關係很好,怎麼方才姑娘對着大少爺處處帶刺,而且大姑娘一直對賈府是異常不滿。
菊青跟在張瑛身後,總覺得大姑娘怎麼睡了個午覺就有些怪怪的,可又說不上哪裏怪。
且說那張川柏被張瑛給下了面子,臉上當下便有些不好看,秋香忙上前道:“許是大姑娘午睡沒睡好便被傳話的人吵醒了,有些煩躁。”
“是了,定然是這樣。”張川柏可不會覺得自家妹妹對自己有別的想法,當即便一拍手掌道蓋棺論定道:“她去見那個賈璉定然也要惹一肚子火氣回來,我這到有個人定然讓她歡喜。”說著便走開了。
且說張瑛一路便去了老太太那邊,還沒進屋便見着院門外站着一個眼生的丫頭,那丫頭穿着一件湖綢綠的坎肩,頭上戴着珊瑚珠花,腳上一雙銀絲繡花鞋。
張家是清貴之家,一向節儉,即便是一等丫頭都沒穿的這般闊氣,因此這定然是那榮國府家的下人,就這一眼,張瑛對那位賈璉的印象便又差了一分。
只不過眼下已經到了門口,自然是不能往外退了,因此張瑛便硬笑着進了屋,一進屋便見着病重多日的祖母竟然依靠在軟墊上,床邊坐了一位樣貌不俗的少年逗得祖母直笑。
“過來見過你璉表哥。”
“表妹。”賈璉起身便對着張瑛打了個招呼。
“見過表哥。”
張瑛微微一抬眼,便見着一雙桃花眼,雙目含情好不遮掩的看着他,真真是好不要臉。張瑛側了頭,站在老太太身後道:“怎麼把窗戶開了,這吹了風可如何是好。”
“這屋子裏不知熏了什麼香,怪悶的,倒是沒想到外祖母不能多吹風。”賈璉說著便上前把虛掩的窗戶給關了。
“不妨事,我這孫女就是太細心,謹慎。不如你這般會說話。”老太太說著,便拉着賈璉的手左右看了看道:“你和你娘長得太像了。”
賈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頭道:“我爹也說過。”
“你爹說這話!”老太太的臉色頓時一沉,張瑛在旁怕又勾起祖母心事,便岔開話道:“下個月便是鄉試,不知道表哥準備的如何了。”
“我是榮國府長房嫡子,用不着學那些,反正到時候家業都是我的。”賈璉說的滿不在乎。
張瑛倒是愣住了,沒想到這人竟然這般厚顏無恥,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表妹見笑了,我這人自小便不愛讀書,大不了到時候捐個官做做便罷了。”賈璉說的一臉坦然,張瑛倒不好再說了。
倒是老太太一臉不悅的表情,本想說兩句,可這個外孫自從自家閨女死後還是頭一次上門,想了想,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挑了幾句不打緊的問了問,這一問之後,便更加生氣。
只不過這些心事都沒露出來,只交代張瑛送一送賈璉。
張瑛瞧了瞧賈璉,見他臉上一切如常,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生氣,還是假裝的太好。畢竟自己方才問他鄉試那是着實是揭短太過了。
賈璉見張瑛低着頭一路引着自己往外援走,便知道自己不受這位表妹待見,當下也不再多語。
“瑛姑娘。”
隨着一聲熟悉的呼喚,張瑛整個人都僵住了,這聲音自己太熟悉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上輩子自己壓根就沒出門,因此也不知道今日高文井竟然就在張家。
也是,高文井是自己父親的得意門生,自然是常來家裏做客,就是自家哥哥也和他關係親密無間。
“這位是?”高文井見張瑛神色不對,便主動開口詢問。其實他早就從張川柏那聽說榮國府出了名的紈絝賈璉今日來了張家,眼下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張瑛抬起頭,微微朝着賈璉一笑,轉而道:”這位是我嫡親姑姑的獨子,也是我的表哥,乃榮國府長房嫡子。”
張瑛本就是花一般的年紀,又生的嬌俏貌美,之前一直冷冷的,方才這一笑,便把賈璉看傻了。呆了呆便順着張瑛的話道:“不知道這位是哪家的公子?”
賈璉雖說學問不行,可就這麼幾個眼神,便看出張瑛對這人頗有敵意,方才突然對自己那麼一笑更是故意挑釁,一個是自己美貌的表妹,一個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賈璉樂的給美人做梯子。
高文井被方才張瑛對賈璉的淺笑給刺激了,臉色一瞬間便白了,看了看賈璉和張瑛兩人,一個是顏色艷麗的公子哥一個是嬌俏的張家大姑娘,兩人站在一起倒有一種夫妻相。
不可能!高文井暗罵自己沒出息,不過是個沒本事的紈絝子弟而已,張瑛斷斷不可能看上他,肯定是昨日自己忙着讀書沒陪張瑛去賞花這才故意氣自己。
“在下姓高,乃張大人門生。”高文井雖祖輩出過高官,可他父親不過是個迂腐不堪的知縣,這個知縣一做便是十幾年,和他同期的官員不少都早早的升職,只有他竟然在這個位置上一動未動,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別的,總之是每年的評級越來越差。
賈璉一聽他只說是自己舅舅的門生,而不說自家何處,便明白他不過是個靠着張家的普通書生罷了。既然自家表妹厭惡他,賈璉樂的做個人情,當即便略帶譏誚的說道:“哦,原來是張家的文書。”
“你!”高文井沒想到賈璉竟然這般無禮,當即便氣的通紅,一甩袖子對着張瑛道:“瑛姑娘,不如讓我送這位賈公子去外門。”
張瑛看着賈璉,看都不看高文井道:“我送我表哥,和你有什麼關係!”
實在是這話衝擊性太大,高文井滿臉通紅的看了看張瑛,便就此走了。
“不知這人如何得罪了表妹,是不是他不知好歹……”賈璉這話說道一半,便看着張瑛。
賈璉雖還未大婚,可早就有了通房丫頭,對這些事自然是了解甚多,如今見張瑛這般而那個高文井又那邊,便當下便認定是這個高文井癩□□想吃天鵝肉。
其實賈璉不知,這位高文井本來就是張瑛父親認定的女婿,而且兩家已經決定在高文井鄉試后便把這婚事定下來。如今離鄉試不過一個月,張瑛心中焦急,該如何把這婚事給毀了,眼下這賈璉突然冒出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