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關鍵不在認識誰而在想認識誰(7)
在約翰遜的繼任者中,有些人懂得怎麼利用這套基本的、零售政治的原理,有些人則始終不懂。當1976年吉米·卡特競選美國總統時,他打出的口號是反對水門、反對官僚體制、反對官樣文章、反對當權派。所有這些都有一個簡單的符號來表達,那就是“華盛頓”。卡特把反對華盛頓作為自己競選的口號,這是很漂亮的一種政治形象定位。雖然他所屬的政黨不久前還把持着華盛頓的舞台,但這個口號使他可以扮演一個“置身事外”的候選人角色。這給了他一項鋒銳的武器去獲得民眾的支持,從而擊敗了招人喜愛的傑拉爾德·福特。但卡特的錯誤在於,在來到首都之後他卻讓這種**盛頓的姿態捆住了自己的手腳,雖然當他在野的時候那是一種可以利用的強大力量。競選的時候反對一種體制是一回事,但要向每天與之共事的人們宣戰,這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國會首先投票反對,或者如果官僚機構消極抵抗,那麼,任何總統也不可能執行什麼計劃。“人們在你向他們頭上撒尿的時候,是不會好好乾活的,”一位混跡華盛頓多年的老手一次對我這樣說。政治分析人士一直不明白的是,卡特的高層幕僚對於那些自己很快就要有求於他們的國會領袖,為什麼那麼看不上眼、不當一回事?比如,眾議院議長蒂普·奧尼爾要求帶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參加新總統的就職典禮,得到的答覆卻是他們當然可以得到出席就職典禮的門票,但位置是在大廳的後排。這種發生在奧尼爾身上的草率事件——隨着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地被添油加醋——使卡特和國會領袖之間的緊張關係持續了四個不幸的年頭。卡特總統的一位親密助手朱迪·鮑威爾後來承認,那一屆內閣在任職之初忽視了各種“社交”背景因素,這對他們造成了損害。如果他們和原體制打交道時多注意一些,事情本來是會好一些的。“結果,我們在華盛頓這個城市沒有一批回心轉意為我們辯護的支持者,”他坦誠地說。當然,這一切並非出於偶然。為了縮小在越南戰爭和水門事件中受到全國關注的“帝王般的總統權力”,卡特做了很多努力,以便在上任伊始就給人們一種新的白宮形象。他的一個驚人之舉是,在慶祝總統就職的閱兵儀式上,他不乘坐豪華轎車,而是沿賓夕法尼亞大街步行走完全程。不過,他的另一步棋卻並不那麼成功:他賣掉了總統專用的高級遊艇“紅杉號”。在此後的很多年裏,總統們都發現,要讓國會裏那些難對付的議員們鬆弛下來,沒有什麼方法比在夜幕之下到波托馬克河上做一次安靜的巡遊更好的了。一位長期從事白宮遊說活動的人士評論說,卡特總統做過的最愚蠢的一件事莫過於賣掉“紅杉號”。它這樣做固然為新總統贏得了一時的讚揚,媒體都誇獎他珍惜納稅人的錢,但在零售政治的意義上他的代價卻十分高昂。卡特的後任雷納德·里根做法就不一樣了。他也高舉“反對華盛頓”的標語,甚至宣稱“政府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地方,相反,政府本身就是問題”,這樣的口號對於一個全身心都撲在政府事務上的城市來說,可不是什麼得人心的話。但里根從卡特的錯誤裏面吸取了教訓,他並不因此而為自己實際樹敵。沒有人可以從他的話中聽出來新總統的批評是針對自己的。里根當選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參加一系列在首都各界名流,包括記者、律師和商人家中精心籌辦的各種聚會。這些聚會的序幕,是當選總統及其夫人南希在“F大街俱樂部”舉辦的一場招待晚會,應邀出席的客人都是華盛頓政界的那些“一貫可疑的面孔”,換句話說,他們多數是民主黨人。“我想現在應該讓大家知道了,我們也是這裏的居民,”里根對《華盛頓郵報》記者伊麗莎白·布米勒說道,“我們也想在華盛頓認識一些朋友。”他們還出席保守派專欄作家喬治·米爾的午餐會,在那裏,他們結識了《華盛頓郵報》的女老闆、最近幾屆共和黨政府的死對頭嘉芙蓮·格雷厄姆。接下來,他們又參加了這位女老闆在自己喬治敦的家裏舉辦的晚會。所有這一切都在傳遞一個信號:里根帶來的人想要融入華盛頓這個社會,而不是對它嗤之以鼻、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