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故事,就是故去的人的事【中】
曉宇是先天性心臟病,不能做劇烈運動,我卻拉着他在暴雨里不停歇地跑了那麼久。
醫生說要給他做心臟造影手術,需要監護人簽字同意,護士將手術同意書遞給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嚇懵了,只記得當時抓着護士的手,一遍一遍地求他們要救曉宇。
那個護士被我嚇了一跳,當即安慰我只是一個檢查心臟的小手術,讓我趕緊通知監護人到醫院簽字交錢辦理住院,之後才能安排曉宇做手術。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坐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不爭氣地哭了,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手術同意書上,眼前忽然出現一個身影—紀青言,他蹲在我面前伸手擦掉我的眼淚,對我說:“你弟弟不會有事的。”
我愣了,我以為他送我們到醫院后便會離開的,畢竟,沒有人願意給自己找麻煩,這樣的事情我也早就已經司空見慣。
可是,他沒走,他還在。
我抬起頭正好與他平視,那一眼,我大概會記一輩子。我無法形容當時內心的感動。後來我常想,假若當時他在醫院放下我們便離開了,很多事情是否便不會發生了?
紀青言看見我手中的手術同意書,輕聲詢問我:“沒有可以聯繫的親人嗎?”
不是沒有,是不想聯繫。
但是……已經不得不聯繫了。
我問紀青言借了手機,按下一串熟悉又陌生的號碼,索性我還沒忘記。
呵,其實每天我都會背一遍這個號碼,又怎麼會忘記呢?儘管這是第一次撥出。
很快電話便接通了,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喂?”
我嗓子一緊,“媽~”
她聽見我的聲音有些驚訝,畢竟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半年。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見,我沒有餘力去計較這些,我很清楚這通電話的目的,將我和曉宇逃出家以及曉宇心臟病發的事情一一向她說清,我請求她來醫院替曉宇簽字安排住院和手術,她的回答令我心寒。
她說,你父親才是你們的監護人。
兩年前,因為無法忍受那個人的家暴,我們所謂的媽媽拋下我和曉宇,自己跑了,那時候曉宇才剛學會唱《世上只有媽媽好》,多諷刺。
我記得很清楚,她走的那天,那個人喝醉酒為了撒氣,在我的背上燙了四個煙頭,說代表着他和我媽的“離婚證書”。我那天才知道自己是個黑戶,他倆壓根沒領過結婚證,人跑了,連離婚都省了。
半年前,我隨學校去市裡參加比賽時遇見她,她當了別人的后媽,有錢人家的太太,真正意義上的結婚,但是,她的有錢老公不知道她生過孩子,還是兩個。
所以,她只偷偷給了我這個號碼,並且囑咐我,沒有緊急的事情不要聯繫。
她求我祝福她。我知道她真正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再去打擾,破壞她的幸福。所以,我當作沒遇見過她,就連曉宇也不知道。
我威脅她,如果不來我就把她的行蹤告訴那個人,到時候就算我不去破壞她現在的生活,那個人也會去給她攪得一團亂。
現如今,她最怕的就是讓她的有錢老公知道她的過去,知道她嫁過人還生過兩個孩子。
所以,她一定會妥協。
我知道這是必然的結果,只是,原本以為不必走到威脅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