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尾之痛
事情發生在么么十二歲的時候,那時候的么么正年富力強精力過剩,她差不多每天都要到外面去玩,只要她晚上能回來,我們也就任其自然。不任其自然也不行,么么不像莉莉那樣聽話,叫她呆在家裏她就呆在家裏,么么如果想要出去,誰都攔不住她。記得那是一個深秋的周日,刮著很大的風,么么吃完早飯就出去了,中午也沒露面。到下午四點多鐘時,么么突然凄慘地叫着一路狂奔回來。“么么,怎麼了怎麼了?”我從來沒聽見過么么如此可怕的哭聲,我奔了出去,追着么么問。按慣例,么么是會回答我們的,儘管我們聽不懂,她還是會“喵嗚喵嗚”地說一通。可那日的么么沒睬我,她瘋了似地在屋子狂奔,從這個屋子奔到那個屋子,又從那個屋子奔到這個屋子,凄慘的叫聲不絕於耳。她一定是在外面被人打了,看她痛成那個樣子,可見不是一般的踢幾腳。我不知道她傷在哪裏,又無法近身。“么么、么么”,我不住地喚她,怎麼喚都沒用,她依然一分鐘不停地在突奔。那樣子,就好像是人痛到極處時在地上打滾,我從來沒見過她這樣。我忽然想到狂犬病。那時候報上正好在登貓也會得狂犬病,么么那種神經質的怪異現像令我們擔心不已,該不會得了狂犬病吧?如此慘叫了一天一夜,她開始停息下來,躲到茶几下面。我把她從茶几下面抱出來,“沒事了么么,別怕,你這是在家裏,誰也不能碰你。”我撫摸着么么,摸到她的尾巴時,“嗚——哇——”么么突然嚎叫一聲,從我懷中逃脫。這一次要好一些,沒有狂奔不止,而是鑽進床底。我跟着爬進去把她抱出來,小心地看了她的尾巴。老天爺!怪不得她這麼痛,原來她的尾巴不知被誰用刀斬了寸把長一截,斷尾處還連着絲線般一截乳白色的筋。我看着心都痛了。是誰這麼狠心,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她也知道痛!她無非不會說話。我一遍遍地撫摸着么么,安慰她:“么么,叫你不要出去,你偏要出去,你以為人都是好人啊?以為都會像我們一樣愛你啊?我和你說過,你出去玩是可以的,但是要離人遠一點。你說說,是不是你去偷吃人家東西了?”么么仰臉看我,一聲一聲地叫,沒完沒了地叫,我聽不懂她的話,可我明白她的意思,她一定在告訴我是誰這麼殘忍地用刀砍她,她是如何地逃命,又是如何地忍受劇烈的疼痛。她用自己的生存法則看待這個世界,她從來不會傷害人類,她把人類看成最親密的朋友,便認為人類也不會傷害她,也會把她看成最親密的朋友。她的最大的過失無非就是想吃一點人家的東西,無非是過分地信賴人,可她完全不知道人類社會的兇險與自私。么么的斷尾之痛延續了好長時間,特別是她的尾巴傷口一不小心碰到門邊或是什麼地方,她就會痛得狂叫着亂竄。從此以後,么么、莉莉出去,我就會下意識地關照她們:“出去好好玩,離人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