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那時候他剛
沈西風頓時就愣住了。
成哥聽了這話,很是滿意,他感激地沖鐘意點一點頭,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鐘意扯了扯看起來有點呆傻的沈西風,朝着電梯走去。
“我,我沒那個意思……”沈西風小心翼翼地看著鐘意,聽到對方一針見血地戳破,心裏很是忐忑地打鼓。
鐘意失了依靠,正難受着,沒工夫琢磨少男的小心思,擺擺手道:“知道知道,我們一見面你就說過了。”
一見面?
沈西風怔了怔,才回想起當初自己說過什麼。
那時候他正被男粉騷擾得磨皮抓癢,粗暴解決對方之後,又順口跟鐘意說“我真的不喜歡男人”。
一時間,他無語凝噎。
天道輪迴,都是報應。
回到家,沈媽媽見鐘意病了,自然又是一通忙活。
沈西風吩咐着讓阿姨熬粥,又翻箱倒櫃的找吃的。
鐘意進客房前,還聽見沈西風在不滿地抱怨:“媽,說了好幾次,鐘意不吃沒有餡的麵包……”
等鐘意洗完澡換了睡衣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並兩碟小菜已經端到了他的床頭。
沈西風邊用筷子攪粥,邊吹氣,見鐘意出來了,忙招呼道:“才煮好,快趁熱吃,最好能發一身汗。”
鐘意洗澡的時候就出了一身汗,這會兒體溫降了些,人也清醒了不少,待機了一下午的腦子,開始重啟了。
剛才成哥為什麼會發出那樣的提醒?
兩個男生親密點能有什麼不對?還是,沈西風跟他親密得不對?
為什麼不對?
鐘意接了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腦子裏過濾着一個又一個可能。
這時,沈西風拿出一大堆葯,一樣樣地解說道:“這是感冒藥,每天早晚兩粒;這是抗病毒沖劑,每天三包;這是退燒藥,等會就得喝一小格;這是咳嗽藥,你有點咳嗽,到了晚上估計會更厲害,還有這是VC,要配合著吃……”
“西風。”鐘意突然叫了他一聲,打斷了他的絮叨。
沈西風轉過頭,見鐘意正瞧着碗裏的粥,裊裊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神情裏帶着些他從沒見過的東西。
但那只是一晃而過的瞬間。
下一刻,鐘意抬起頭,用一雙霧氣沼沼的眼盯住他,問道:“除了當演員,你還想過要做什麼嗎?”
“嗯,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沈西風想了想,笑着搖頭:“不知道,還真沒想過。該念書的時候,都拿去混娛樂圈了,該學的知識沒學到,只對那個圈子熟悉。而且干其他的,估計都賺不到現在賺的錢?別的不說,我奶奶在醫院躺了兩年多,幾百萬的醫療費對我而言毫無壓力。”
是的,這答案其實跟自己想的並無差別,只是聽他親口說出來,更有一錘定音的效果。
鐘意在沈西風的注視下吃完了粥,又吞下所有藥片,捂着被子睡了一晚,第二天醒來就好了七八分。
不到八點沈西風就進來了一趟,探了探額頭的溫度,又掖了掖被角,再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鐘意盯着那個做賊一般的背影,眼眶忽地生起些潮氣。
這一晚上他睡睡醒醒,那背影也不知看過了多少回,有些相似的記憶忽然就浮出了水面。
想來第一次在沈家過夜,也是在發燒,那晚照顧他的人,恐怕也是這個大傻子吧。
高一那年他突發腮腺炎,獨自在家裏燒了三天不也沒事嗎?
這麼多年了,他真的早習慣了一個人,套着層層盔甲,披荊斬棘地一路向前,那顆心早已練就了銅牆鐵壁,至少,他自己認為是無堅不摧的。
真是個傻子,不過發個燒而已,至於這樣緊張?
也的確是個傻子。
除了混娛樂圈,似乎也沒別的出路了。
然而,想在本國的娛樂圈混,怎麼能傳出有可能被封殺的緋聞呢。
不能,所以就算只是苗頭,也要掐掉。
起床后,鐘意又吃了一堆葯,便拉着沈西風進書房。
他把二模的試卷分析完了,又找了些跟錯題相近的題型,一一圈好,拿給了沈西風。
這次考試,沈西風的分數已經超了去年的分數線48分。
沒等沈西風樂呵完,就見鐘意站起身,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書包。
“你今天要出去?”沈西風咬着筆桿有些不樂意,“去哪兒,跟誰?”
“我要回學校了。”鐘意收拾好書本,又轉身往客房走。
沈西風掃了眼書桌,見鐘意把平時自己看的書全部收走了,心中陡然一凜。他忙跟着進了客房,這時鐘意已經把衣櫃裏的衣服都拿出來一大半了。
“你,你幹什麼?”沈西風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身體先於大腦動作,上前兩步,搶走了一疊衣服。
鐘意對他這種幼稚的行為不置可否,等衣櫃騰空之後,才停住手。
他看向沈西風,“以後晚上我都得回寢室,學校要打考勤,不能不回。”
“狗屁!”沈西風根本不信:“今天是周末,哪來什麼考勤?你一個保送生誰來管你的考勤?我這三年就沒怎麼在學校待過,怎麼沒人來找我麻煩?”
“我跟你不一樣啊。”鐘意伸手示意他把那疊衣服還回來,隨口道:“這是教育局出的新規定,高考前要嚴打,局裏還會派人晚上來查寢。”
“有這麼變態的規定?”沈西風的確讀書少,聽鐘意搬出教育局來,就有些將信將疑了。
鐘意趁他愣怔之際,抽回了衣服,全部打包往行李箱裏塞。
沈西風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砸懵了神,吊著半口氣看鐘意把自己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收拾完畢,等人扣上行李箱的一剎那,那半口氣也沒了。
“就不能,不走嗎?”沈西風堵着門,想不出挽留的話,也做不到放人走。
鐘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遲早都要走的,還能在你家住一輩子嗎?”
那個笑沒什麼溫度,帶着兩人初見時的高傲與疏離,像刀子一樣捅着沈西風的胸口,他張了張嘴,愣是沒吐出一個字。
鐘意走過他身邊時,頓了頓,說:“你在家的時候,我都可以過來。不過,到了現在,就剩下不停地刷題,題目都有答案,你可以自己檢查,有不懂的,我們微信聯繫就可以了。當然,採取什麼形式,還是你說了算,畢竟是你給錢,我做事。”
沈西風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他,聽着這些比官方更官方的客套話,他簡直煩躁得想打架。
鐘意等了片刻,見他沒再說什麼,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沈家。
重回學校后,鐘意格外留意網絡。
他連着關注了好幾天,見沒有什麼奇怪的消息流出來,這才放下心來。
離高考不到四十天,已經禁不起任何風吹草動了。
沈西風估計也明白,徹底消停了下來,偶爾會發幾道題問問鐘意,除此外,兩人再沒別的交流。
臨近五月,秦雯也不再到校,她開始準備秋季入學的手續。
離校的前一晚,她發了個B站連結給鐘意:“這個up主,是我們粉絲站的大手子,她把沈鈺從出道到現在的每一段公開視頻都收錄了下來,有空你可以看看,挺有意思的。”
鐘意表情複雜地看看手機,又看看秦雯,內心無法平靜。
秦雯回看他的眼神也很複雜,兩位學霸在進行了一番眼神較量后,女方敗下陣來。
秦雯扯開一抹笑,給了他答案:“哎呀,我就是看你現在跟沈鈺關係也不錯了,才想讓你看看他以前的樣子嘛。他才出道時,特別青澀可愛,參加那些綜藝節目,很爆笑的!反正你也沒事,就當打發時間咯。”
說著,她有意無意地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沈鈺這個人,挺有意思?”
“沒意思,你們能那麼追捧他?”鐘意放下手機,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秦雯自然是聰明的,又對沈鈺了解入微,被她看出什麼,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她有疑問,鐘意也能想出一百種反駁的方式。但目前,他真的不想談論有關沈西風的任何話題。
他現在是草木皆兵,總覺得若是西風有什麼差錯,他至少有一半的連帶責任,緊張之餘,更多的是煩悶。
事關人家的前途,多說多錯。
那個連結就這麼躺在鐘意的微信記錄里,兩天後失眠的夜裏,他打開來看了看,發現看這個打發時間,自己就不再需要尼古丁了。
在那以後,每晚睡前,鐘意就按照時間順序,看上一兩個視頻,權當睡前的安眠故事。
三百多個視頻,跨度在兩年左右,基本記錄下沈鈺出道以來的點滴軌跡。
頭半年,沈鈺還是個帶着點傻氣的大小子,說話做事都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莽撞,鋒芒過利。
視頻上的他是在選秀活動火了之後,他和選秀的師兄弟們上的某檔綜藝。
主持人自然都是遊刃有餘的,對幾位迅速躥紅的新人拋出一個又一個問題。
在被問到‘在台前會不會緊張’之類的話題時,相較於尚顯青澀的師兄們,沈西風的回答堪稱滿分。
他故作輕鬆道:“不緊張,為什麼要緊張?凌昇哥說過,緊張也要說不的。”
場上頓時一陣爆出鬨笑,機靈的主持人又接過話茬活躍了一把氣氛,氣氛看起來很是和諧。
鐘意算了算時間,那時候他剛滿十六,一個吊車尾的學渣被莫名推到了世人面前,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接下來的半年,沈鈺開始接各種代言,馬不停蹄地飛往全國各地。沈鈺瘦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在面對粉絲跟媒體很少再出錯了。
奇怪的是,第二年有幾個月,他就像生了場大病一樣,出席各種場所都難見笑臉,甚至還出現了好幾次遲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