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你倆摟摟抱
十七歲的眼神,澄澈如清泉,藏不住絲毫波動。
對視了十幾秒,鐘意覺得彆扭,率先別開了眼。
“我,我上個廁所。”沈西風突然回過神,而後丟下這句,倉皇逃開了。
鐘意雙手一撐,從床上站起來,拿了牛仔褲胡亂地套上,又把剩下的扣子扣好。
不過他起得急了點,腳下虛浮,扶着床頭櫃站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走吧?”沈西風從衛生間出來,隨口問着。
他一抬眼,就見站在窗前的鐘意聞聲回過頭來。
傍晚的霞光透過窗玻璃給他鍍上了一層淡金的柔光,鐘意半側過臉,卷翹的長睫在眼瞼下方投出一大片扇形陰影。
接着,鐘意又把身子也轉了過來,逆着光靠在床頭柜上,靜靜地看向沈西風:“我不想去醫院,能回你家讓阿姨給我煮粥嗎?”
平時的鐘意要麼穿校服,要麼隨便一件圓領T恤,沈西風還沒見過他單穿襯衣的樣子。
剛滿十七歲的身子,尚有些青澀,廓形也不夠飽滿,更何況還在病中,精氣神都有些不足。
但沈西風可以拿着自己在娛樂圈打滾一年多的資歷來打賭,沒有人,能像鐘意那樣把襯衣穿出一股子皇室貴氣。
美人在骨不在皮,血統帶來的優勢是那樣明顯,連一向對自己外形信心滿滿的沈西風,都自嘆不如。
這就是自己喜歡上的人。
沈西風壓不住上翹的嘴角,朝鐘意走過去時,順手撈起床尾搭着的校服外套,遞給他:“行,都聽你的。把衣服穿上,外面涼。”
鐘意這會兒有些冒汗,領口的扣子都解了兩顆,哪願意再穿。
王子病又開始犯了,他眼皮一垂就要閃身躲過,結果卻被沈西風一把拉住,硬是把衣服給他套上了。
“你就是欠收拾!”
沈西風態度強硬地把鐘意領口的扣子又重新扣上,語氣裏帶了點威脅:“衣服好好穿,露那麼多像什麼話!注意儀容!”
自媽媽去世后,差不多六年的時間,鐘意都是一個人過的。
下雨帶傘,天寒加衣這樣的叮嚀,在別的孩子聽來煩不勝煩,但對鐘意而言,卻是夢裏都難聞幾回。
所以,每次當沈西風像個老媽子一樣的念叨他時,他不僅不覺得啰嗦,還會心生親近。
此刻鐘意他頭重腦輕的正難受,索性頭一垂抵在了沈西風的肩膀上。
沈西風扣完衣扣的手還沒來得及拿開,就被他靠了上來,靠在他肩上的重量不大,但他卻嚇得都不敢動了。
好半天,沈西風才扭了扭脖子,低聲問:“意,怎麼了?”
“頭暈。”鐘意埋在沈西風肩頭,悶悶地回了一聲。
沈西風這才大喘了口氣,一手攬過鐘意,帶着他往外走:“那你靠着我走,成哥就在後門口等着的。你是不是中午也沒吃飯?看吧,我就知道。
“生病了再不吃飯,鐵打的也受不了啊。以後記得要吃飯,我媽說,不按時吃飯要得胃病!現在年輕你還受得了,以後呢?
“這馬上就要到夏天了,你還能感冒,肯定就是晚上掀被子着的涼。不是我說你啊,你要是改不掉這個臭毛病,以後都別一個人睡,乾脆搬來我房裏,晚上還能有個照應……”
沈西風扶着鐘意走了一路,就絮叨了一路。
不知道他哪兒來的話,讓鐘意覺得自己像是捅了個大壩,水流鋪天蓋地,沒完沒了了。
周末的傍晚,校園裏幾乎不見人影,沈西風也懶得戴口罩,反正暮色四合,誰也看不清誰。
出了校門,兩人很快上了車,鐘意體溫又有些升高,昏沉沉地靠着椅背,連眼神都是渙散的。
沈西風見不得他這個樣子,一把薅過來靠着自己,溫言道:“一會兒就到家了,你掙不住就閉閉眼。”
前排的成哥從後視鏡里看了好幾眼,終於開口了:“小鈺,有人在跟車,不知道是娛記還是私生飯。”
“嗯?”沈西風正探着鐘意額頭的溫度,聞言直起身,前前後後地看了一圈:“誰?哪輛車?”
“一輛黑色的本田,現在在我們的右後方。從校門附近,就跟上我們了。”成哥邊說,注意力也是高度集中。
成哥的車技是久經沙場的,在寧州周末的下班高峰車流里仍保持着60邁的時速。
為了甩開跟車的,他已經強行搶了兩次道,現在前方開始大堵塞,眼看着後車就要跟他們平行了,他才出聲提醒。
不提醒行嗎?抱成那樣,被人拍到怎麼辦?
成哥入行快十年,跟過四五個藝人,兩年前接手沈鈺的時候,他還是個面對鏡頭,只會傻傻比“耶”的大男孩。
這兩年,那個青澀的男孩早已登過各大領獎台,蛻變迅速,成長驚人,遊刃有餘地操控着與粉絲和媒體之間關係。
沈鈺這個孩子,天資不算最優,但勝在踏實、勤奮、懂事。進了這個圈子,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做,他心裏非常清楚,所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爆紅。
然而一向知輕重的沈鈺,自從遇見他這個家教同學后,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年輕人嘛,血氣方剛的,成哥也懂,都是從那個年紀過來的。
只不過那時候他們喜歡的都是小姑娘,而不是脾氣臉色都臭臭的男孩子罷了。
喜歡也就喜歡了吧。
可惜怎麼看都是自家這傻小子剃頭挑子一頭熱,人家那位連是不是喜歡男生都不一定,這場暗戀,難!
本來,他是不準備說什麼的,情非得已,也確實是這個理兒,成與不成的,都得自己去走一遭才知道。
但這大庭廣眾的,又是從學校走出來,帽子也不戴一個,不是招人眼球嗎?
一不小心再上個熱搜,可怎麼跟公司交代?
唉,孩子長大了,麻煩事兒就更多了!
成哥不善言辭,滿肚子牢騷說不出口,成哥心裏苦。
被提醒了一嘴的沈西風依然沒有自覺,扭頭看車時,沈西風的手仍緊緊摟着鐘意,那副不捨得撒手的畫面,簡直讓人沒眼看。
成哥嘆了口氣,瞅准前面的岔道口,猛地一打方向盤,從兩車的夾縫間擠出了車道,在後面一長串氣惱的喇叭聲中急駛而去。
本田車眼看情勢不妙,正要轉向,被快速補位的後車攔了去路,只得夾在車流中沿着直路向前了。
甩得很成功!
不過還沒等成哥鬆口氣,沈西風發話了:“別開那麼急,鐘意頭暈!”
……再不急,你倆摟摟抱抱的照片就該上頭條了!
做好事不留名的成哥心裏更苦了。
鐘意兩頓沒吃,又被急轉彎甩得狠了點,胃酸上溢,有些作嘔。
沈西風心疼不已,忙在前排座椅背後的袋子裏摸了半天,找到一小塊有些融了的巧克力。
沈西風小心撕開包裝,喂到鐘意嘴邊:“上次粉絲送的,我就留在車上備着,怕你什麼時候餓了,能頂一頂。”
巧克力的甜膩味道就在鼻尖縈繞,鐘意也沒仔細瞧,張嘴就咬了一口。
車廂抖動中,偏了點準頭,碰上巧克力的同時還咬到了沈西風的手。
鐘意心裏一慌,反應慢了半秒,後撤時又把嘴裏的巧克力蹭到了人手指上。
鐘意舔了舔嘴唇,有些尷尬地抬起頭看向沈西風,“不好意思……”
沈西風看着指尖上那一點濃黑,笑了,“幹嘛道歉,我又不嫌棄你。”
說著,沈西風把包裝又撕開了些,再次送到鐘意面前:“多吃點,胃裏有東西墊着會好很多。”
嘴裏含着巧克力的甜味,的確把胃裏的難受壓下去了許多。
鐘意連着幾口吃完了那塊巧克力,沈西風把包裝紙揉成一團,剛想丟到車窗邊的擱欄里,瞥見指尖那點巧克力,抬手就放到嘴邊一舔而凈。
我靠!
前後三人同時在心裏爆出了這句吶喊。
沈西風覺得自己日常腦抽得太不是時候了,鐘意就在旁邊看着的啊!
但是,那巧克力卻是在嘴裏融化,雖然只有一點點,但他卻覺得像一股暖流,帶着鐘意的味道,甜進了心裏。
成哥覺得這狗糧真的太多了,他吃不下了!
這樣下去,不是撐死就是眼瞎,能不能留個全屍?
鐘意覺得……他頭實在有點暈,只想單純地表達下不滿。
保姆車在寧州轉了一大圈,好容易回到了錦綉花園。
下了車,沈西風正扶着鐘意想去乘電梯,被成哥給叫住了。
沈西風攬着鐘意,兩人同時看向成哥,絲毫沒有要迴避的意思。
成哥見他倆毫無自覺,實在有些頭疼,自家這位不指望了,另一位學霸是聰明人,應該會明白吧?
“小鈺,”成哥叫着沈西風,眼睛卻是看向鐘意:“剛才那車應該是埋伏在學校附近的,你們出來時,說不定已經被拍到了。你們倆一個學校的還好說,如果在你家附近又被拍到,就不大好辦了。”
這話,鐘意一就聽懂了。
沈西風則是傻愣愣地不明所以:“拍到又怎樣?”
他還回頭看了看鐘意,語氣帶着些許的愉悅,“因為鐘意比我帥,怕我被比下去嗎?”
鐘意伸手把沈西風隔開了些,有氣無力地道:“你要是不想被人說你是gay,就讓我自己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