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罰款

4.罰款

他們找出鋸子,繩索。斧頭和柴刀是提前磨好了的,十分鋒利。羅紅英把手電筒提上。一邊收拾工具,兩人一邊商量。

羅紅英說:“河邊那麼遠,那樹那麼重,咱們抬不回來咋辦啊?”

春狗說:“砍了,先藏在林子裏。老二家柴林子離那兒不遠,咱們把它運到老二家柴林子裏,過幾個月,等晾乾了再搬回來。”

羅紅英說:“對!”

春狗說:“手電筒別開,萬一有人半夜瞧莊稼,被看見了。”

羅紅英:“對。我去背個背簍。樵下來的樹枝子背回來,當柴燒,莫浪費了。”

春狗說:“你球莫搞場!樹枝子背回來幹啥?活樹枝子那麼重,把你累死哦!”

羅紅英說:“背一點是一點!你以為砍柴很好砍咯!柴林里都砍盡了!”

楊文修聽到兒子媳婦半夜鬼鬼祟祟,打着電筒出來,問:“做啥去?”

羅紅英悄聲說:“爸,我們去辦點事情,一時回不來。門我關着的,娃娃待會要是醒了,你讓媽幫忙給哄一下。”

楊文修聽她這語氣,就知道不是去幹什麼正經事。他質問道:“到底是去幹啥?”

羅紅英說:“沒啥啦!一會我們就回來,你們先睡。”

楊文修看他們帶鋸子斧頭,約摸猜到是去砍樹,臉瞬間拉了老長:“大半夜的不幹正事,回頭把你們抓住就曉得厲害了。”

關門回屋了。

羅紅英和春狗摸黑下河。

下河的路非常崎嶇,一路走的深一腳淺一腳。夜色濃重如墨,又不敢開手電。腳下也不知道踩在哪裏,一會是硬石頭,險些把人絆個跟頭,一會是爛泥坑,踩下去“呱”的一聲,一腳一褲子的泥水。

終於到了目的地!

放下工具,背簍,挽起袖子,提起鋸子。挑了一棵樹,兩人便坐在地上開始拉鋸。

屋子裏,孩子已經哭開了。

楊鑫半夜醒了,要吃奶,卻到處摸也沒摸到媽媽。嬰兒反應最直接,頓時就哇哇大哭。

她一哭,把金盼也吵醒了。

金盼大一點,然而也才三歲。半夜聽到妹妹哭,睜開眼睛,發現屋子裏亮着燈,而爸爸媽媽都不見了。她坐在床上,也害怕的大哭起來了。

兩個孩子一起哭。

兒子媳婦一走,楊文修再沒能睡着覺。那邊孩子哭,他自然聽見了。很快熊碧雲也醒了,邊穿衣服邊說:“我去看看吧。”

熊碧雲到兒子卧房打開門,見兩個孩子都在哭。她其實聽見楊文修和羅紅英的對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上前抱起金盼,她哄說:“莫哭了莫哭了,到婆婆床上去睡。”

金盼揉着淚眼,下床穿了鞋,熊碧雲把她抱回自己床上,折回去,把楊鑫也抱來。兩個孩子都放在被窩。

“莫哭了,莫哭了,你爸媽一會兒就回來了。”

她哄金盼:“先在婆婆這睡。”

金盼很依賴她媽媽,哭道:“我要等媽媽回來。”

楊鑫吃不到奶,更不肯睡,哭聲此起彼伏。

羅紅英汗都下來了。

拉鋸子聲音也不敢大,生怕有人聽見,兩口子坐在地上,汗流浹背地對付這棵樹。鋸了有半個小時,這樹還紋絲不動。

“咋還不倒呢!”

羅紅英急了,放下鋸子站起來:“這樹不倒啊!”

春狗也覺得急了。

他們退後幾步,仰頭望着這樹。鋸了這麼久,它還是不肯倒。春狗細一觀察,發現了原因。這位這棵樹的樹冠和四周其他樹交纏在一起,被其他樹支撐着!

難怪怎麼鋸都不倒!

急死人了!

春狗和羅紅英走上去,用手抓住樹枝拖拽,往下壓,用了吃奶的力氣。那樹枝纏着樹枝,活的樹又重達千鈞,僅有兩個人兩雙手,沒有工具機器,根本拖不動。

對付了一個小時,愣是把它沒有辦法。

兩人改變策略。春狗爬上樹,用砍刀將樹上多餘的枝子砍掉,只留中間一根木。羅紅英也爬上樹,跟他一起砍樹枝。

這樣容易多了!

羅紅英騎在樹上砍枝。

臉上的汗水蒸發了,留下了一道道黑色的汗漬,又干又咸。她的頭髮被汗水打濕透了,雙手沾滿了柏油,粘糊糊的,味道苦臭。她賣了力氣揮刀,手上打出了水泡,手臂使用的酸疼。她眼睫毛上都粘了柏油,頭髮上落滿了柏樹枝子。

她來不及顧那些。

兩人正清理着地上樹枝,一道晃眼的手電筒光忽然射到臉上來:“誰!誰在砍樹!誰在公家林里砍樹!”

“膽子太大了!”

正是半夜巡邏的大隊隊長!

兩個犯罪分子被抓了現行。

大隊辦公室,大隊長羅永生給開罰條:“公家樹林裏偷樹,罰款一千塊。”

春狗夫妻衣衫襤褸,臉上還粘着柏樹油,頭髮里還夾着柏樹枝,腳上的破膠鞋,底下結了厚厚一層泥殼。黑乎乎的手上還各自提了一把鐮刀。正兒八經人贓並獲!

春狗一聽罰款,毛了:“啥?我們又沒偷成,憑啥就罰一千塊!”

羅永生說:“這是國家規定的,你們是偷盜,這是處的罰金。不管偷沒偷成都要罰款。”

羅紅英眼睛通紅,頓時傷心的要哭了:“大隊長,行行好啊,我們家沒有這麼多錢,交不出來啊。孩子上學都沒錢呢,就放過我們這回吧,以後再也不偷了。”

羅永生“啪”的一聲把章蓋上:“我知道你們沒有這麼多錢,也不逼你們立刻交,反正慢慢交,啥時候交完啥時候為止。”

羅紅英真哭了:“那少罰一點行不行啊?要罰就罰一百吧,一千真的交不起啊,一年不吃不喝也沒有一千啊。”

羅永生有點不耐煩了,大聲說:“這是國家規定!一千就是一千,罰款多少還是由你定的?你咋不去當國家主席呢?我這已經是夠寬容的了,真按照法律,你們兩口子要去坐牢的!沒把你們抓去槍斃就不錯了!換做二十年前,早就槍斃了!”

羅紅英道:“可是真的沒有錢啊,我要是有錢我也不砍樹了。”

羅永生說:“這是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吧,你們犯法還有理了。”

“我放你媽的屁!”

春狗暴脾氣耐不住了,指着羅永生罵道:“我樹又沒抬回家,你憑啥罰我款?倒是你,你半夜不睡覺在山上轉啥子轉?我看你也是去偷樹的!你莫以為我不曉得你,你去年不就在那林子裏偷了幾棵樹!你他媽還拿去賣錢呢!你當哪個不知道呢?不就因為去年下秧時我挖你水渠和你爭水了嗎?你公報私仇。手上有點權力了不起了你!不就是個大隊長嗎?老子就說了,罰款老子一分沒有,老子沒錢,你愛咋辦咋辦!”

“國家在上,你個狗東西,你反了你!”

羅永生說:“你還罵人了你!說話要對證,不要無賴栽贓!”

春狗說:“那你半夜不睡,跑林子去幹啥?”

羅永生說:“我去看莊稼!”

春狗說:“大半夜的看莊稼,你哄鬼差不多!”

羅永生站起身推搡他。

這一上手,兩個就打了起來,春狗一拳頭砸到羅永生的臉上。兩個就在辦公室開始踢蹬撕打。羅紅英在一旁哭啊喊的拉勸,附近其他人也上來拉架。春狗衣服都扯掉了,羅永生頭髮被薅掉一大撮,春狗怒氣沖沖指着他:“罰老子錢,老子拿不出錢,先弄死你。我告訴你,你別把老子逼急了,逼急了老子拿槍一槍打死你,老子不怕坐牢。”

羅永生嚇的臉上肌肉扭曲,指着他:“老子要報警……報警抓你!讓派出所的人來,把你抓去坐牢!”

春狗說:“日你媽你去報啊,老子現在還沒殺你,警察不敢抓,但老子以後天天拿着槍蹲你家屋後面,你有本事讓警察天天來保護你啊!不然老子就整死你。”

三五個人費了大勁才把打架的二人拉開,走出大隊辦公室,春狗朝地吐了一口痰:“呸!”

羅紅英抱着男人:“誰讓你在那胡說八道了啊!他是大隊長,以後給你小鞋穿,你咋辦啊!”

春狗回頭朝着大隊部,大聲說:“我怕他個大隊長?現在是啥年代了?現在馬上就要二十一世紀了,還以為是六七十年代呢,一個大隊長就想一手遮天?他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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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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