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2)
老人哆嗦着手拿過筆,在文件上籤完名字。朴川夏將文件接了過來,放進一個盒子,然後貼上封條。正這時,年立倫氣喘吁吁出現在門口,大聲叫道:"爸爸,爸爸你怎麼了?"老人看着年立倫怪異的裝束,瞠目結舌:"你……"年立倫撲向床前,而身後拖曳的鉤子卻掛在了門的把手上。年立倫在離床半尺遠的地方被綳直的繩子拽住,僵硬在那裏,情形十分的怪異。朴川夏趕緊退到門口,將鉤子鬆開。然後跑了過來,撲在老人身上,叫道:"爸爸,爸爸你聽我解釋,我不知道您在醫院這樣了,我……"爸爸看着年立倫的樣子氣得頭暈,而年立倫此時也顧不上身上的種種牽絆,朝爸爸衝過去。醫生和護士聽見房間裏的喧鬧,沖了進來,對年立倫說不要打擾病人,年立倫不聽,眾人只得將年立倫從老人身上扯開,推出門外。朴川夏與年老先生道過別,也出了門。在走廊上,年立倫追着朴川夏,緊張地問:"川夏小姐,我爸爸他會不會有危險?"朴川夏不願意和他過多的糾纏,於是冷冷地回答:"我是律師,不是醫生,再見。"朴川夏出了醫院,走到了街上,她沒有打車,見過年老先生以後,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想走一走,想一想。朴川夏踽踽獨行在漢城的街道上面,過去的點點滴滴閃現在她的腦海,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年良修開車跟在朴川夏的後面,一直跟着。朴川夏有些傷感,看着年老先生的生命真的像一株樹一樣有些枯了,她說不出來的憂傷。朴川夏知道年良修在後面。朴川夏的電話響了,她知道是誰。年良修成熟的聲音,柔柔地問候道:"川夏,你好嗎?"朴川夏重回漢城,聽到曾經熟悉的聲音,有些許的感動:"還好,你呢?"年良修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上車來吧。"說完,鳴了一聲車笛。朴川夏這才回頭,看着車裏的男人,近在咫尺,卻給自己打手機的中年男人,她喜歡這種感覺,這感覺似乎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年良修輕輕地停下了車,推開了車門,微笑着等着她。朴川夏苦笑了一下,走向年良修的車。上車以後,坐到了車的後排。年良修問朴川夏去哪裏吃晚飯。朴川夏說,在漢城,難道還有什麼選擇嗎?年良修苦笑了,這裏不是上海,他們得顧及熟人的眼光,他們一般是到冷僻的地方,把車停到遠處,然後分開來,分別走進一家雖小,但是幽靜乾淨的小店,找個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吃飯。吃完晚飯以後,朴川夏重又坐上了年良修的車的後排座。兩個人都不大說話,年良修把車開得很穩。路過一家門臉破敗的小旅館門口的時候,年良修把車速減了下來,問朴川夏:"川夏,還記得這裏嗎?"朴川夏說:"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幽會的地方。"年良修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朴川夏,說:"只是約會嘛,我們並沒有進去。"朴川夏一笑:"是啊,我記得那天有人往我們手裏塞了這家情人旅館的開張優惠券,我們找到這裏已是半夜了,在車裏坐了好久,最終還是……想起來就臉紅,我們竟會到這地方來。"而現在他要把它用了,是補償,還是別的什麼呢?八年後的今天,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純潔的小姑娘了。特別是遇見了上海的那個名叫金正武的小男孩以後,自己對年良修的感情還算純潔嗎?她不敢去想,也不願意去多想。通過逼仄的樓梯,他們上了二樓。他們開了最裏邊的一間,按亮了燈。屋子裏很乾凈,年良修關了門。昏暗的燈光下,朴川夏久久注視着年良修,淚水漸漸漫上來。年良修輕輕地抱住了朴川夏,他的眼角也潮濕起來:"川夏,我承認我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但你不能懷疑我對你的愛,處心積慮地抓住你這麼聰明的一個女人八年,並不容易。"朴川夏使勁地點點頭,啞聲道:"良修,是我不好,可是我……怕。"年良修道:"其實我比你更怕,我怕失去眼前擁有的一切,更怕失去你。川夏,像你這麼出色的女人會要一個沒有事業沒有力量也沒有了活力的平庸的中年男人嗎?"朴川夏淚水殷殷地望着男人:"良修,我……"年良修笑容酸澀:"你不要,對嗎?"朴川夏無言,她不要再想什麼形而上的東西了,她只希望行而下的激情,**!也許狂歡可以沖淡她的負疚感!兩個鐘頭后,他們離開了這間當年的情人旅館,年良修回家。朴川夏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她把密封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它,像看着一個定時炸彈。也不知道抽了幾根煙。朴川夏最後深深吸了一口煙,狠狠掐滅煙頭,她小心翼翼開啟了封條,偽造了年老先生的遺囑,把年良修六年代管期,改成了永久!之後的幾天,朴川夏天天處在煎熬中,一邊是法律,良心,一邊是對年良修的八年的感情!像一把大鋸,拉扯着她的心靈。好在醫院終於發出了病危通知了!朴川夏和董事會的成員們一起趕到了醫院年老先生的病房。在年老先生的病床邊,到朴川夏從盒子裏拿出了偽造過的年老先生的遺囑文件,她不敢看年老先生渾濁的眼神,也不敢看年良修盯着她的有鼓勵有熱望的眼神,她低着頭,清了清嗓子,她塵聲道:"現在宣佈年岷埴先生遺囑。"病床上的老人已經奄奄一息。醫生緊張地盯着儀器,好像隨時等待宣佈老人的死亡。年良修和眾董事等人目光都集中在朴川夏手上。朴川夏極力鎮定地說:"年岷埴先生將其名下的年氏股份全權託付於年良修先生管理,期限為……永久。"眾人愕然,面面相覷。年良修好像也頗感意外。年立倫更是瞠目結舌。讀完了遺囑,朴川夏故意麵無表情地將文件擋在老人眼前,俯下身去,關切地問:"年先生,沒有問題吧?"口不能言的老人震驚,眼睛死死盯着文件上"永久"兩字,喉嚨里只發出混沌的聲音。朴川夏湊近老人:"您還有什麼要跟我叮囑的嗎?"老人哀怨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朴川夏,喉頭劇烈動了幾下,沒了聲息。醫生忽然驚呼了一聲!原來儀器顯示老人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年立倫靈醒,大叫着撲到床上拚命搖晃着老人:"爸爸,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爸爸,你說話呀,爸爸!你怎麼能這樣?我是你惟一的兒子呀!"老人一動不動,眼睛卻大大地睜着,他死不瞑目!年立倫突然起身,一步步逼向朴川夏,叫道:"是你!一定是你這個惡毒女人篡改遺囑剝奪了我的繼承權!你這個瘋狂的女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回答我!"朴川夏眼角掛淚,聲音低而威嚴:"年立倫,你給我閉嘴!你父親一輩子信任我,你根本沒有資格在他面前侮辱我!"年立倫被朴川夏的氣勢震住,他從來沒有見過朴川夏這副樣子。朴川夏在眾人的目光中從容收起文件,向老人深深鞠一躬,走出。年良修沉痛萬分地走到老人身邊,將老人睜着的雙眼合上,蓋上了白色的被單。他現在已經是年氏集團這個商業帝國的合法的君王了,他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做事要得體!謙虛,當然還有安撫朴川夏受傷的心靈。晚上,年良修用朴川夏以前給他的鑰匙開了朴川夏的房間,悄然而入,果然,不出年良修的意料,朴川夏正獨自呆坐,手邊放着喝了一半的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