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1)
金正武在弄堂口兒遇到了阿惠,兩個人你來我往,彼此心裏針鋒相對,臉上卻一個淡然一個溫柔。阿惠這個小女子的心思終於沒有那麼大的定力藏在心裏,如同再也裝不下的酒罈子,嘩的一下子流了出來。她緊盯着金正武,而金正武一臉淡然的表情似乎沒有激怒她,反而更讓她一點一點地把心事潑撒出來。金正武看出了阿惠的心思,於是道:"不太好吧,上班怎麼能玩,會被開除的。"阿惠:"那我不打擾你還不行嗎?"金正武騙她道:"不好,我女朋友就在同一間酒吧做事,她很兇,當然也很漂亮。"阿惠拉下了臉,嘟着嘴道:"哼,凶的女人怎麼會漂亮?凶你還敢去送親密的女性朋友?鬼話連篇!"他們在樓下這你來我往一逃一打的,被米拉看個正着。米拉早在閣樓上偷看偷聽,一見這情況,趕緊探出頭來:"小武,小武,你∴率裁囪劍點回來!"金正武乘機逃脫。金正武推門進去的時候發現自己原來的房間已經變了樣子,原來自己睡覺的沙發不見了,改成放了鬆軟的墊子,舒適的矮茶几,這一改變,門廳完全成了一個客廳。米拉的心思這會兒誰也猜不出來,他是個滑頭,做事要做全套,為了金正武彼時的仗義,此時他花足了功夫。然而這番心思卻在金正武看來,有些搞笑,有些……米拉的房間已經粉飾一新,靠牆放了一張寬大的床,床下居然擺了兩雙拖鞋。金正武叫道:"米拉,你瘋了!"米拉一掀電腦罩布,道:"我沒瘋,我計劃周全,看,電腦合成技術,天衣無縫!"電腦屏幕背景是金正武和米拉深情對視的合影。金正武很不高興:"米拉,你什麼意思?"米拉可憐兮兮道:"你要不幫我,我的人生從此完蛋,你能忍心嗎?她五分鐘后就到!"金正武哼了一聲,轉身就下了樓梯。米拉站在樓梯口叫道:"你要是走了,我就告訴弄堂口那丫頭,你沒有女朋友在同一家酒吧里做事,而且你暗戀她已久,我還告訴她,你是個特羞澀的男孩,喜歡女孩子主動,越主動的你越喜歡!"金正武逃不過米拉的糾纏,正這時候,門鈴丁冬響了一聲。金正武吃了一驚,意識到米拉說的那個女子就在門外,趕緊疾步上樓。看着金正武,米拉還是忙裏偷閑笑出了聲。米拉迎進了費雅。費雅笑容明朗地問:"怎麼這麼久才開門,做咩呀?"米拉哦一聲,道:"快請進!請坐請坐,咖啡還是茶?"費雅環顧四周,然後道:"咖啡。您的那個夥伴呢?"米拉說:"他還在我們的床上睡着呢,我一會兒叫他下來。"躺在床上的金正武無論怎麼想也搞不懂米拉在弄什麼名堂?過了一會兒,樓下就飄上來咖啡的香氣。費雅道:"您至少浪費了三分鐘時間。"費雅就是費雅,她常做出讓米拉這個滑頭也無可奈何的事情來。費雅站起身演示道:"您應該在讓我坐下的同時問'茶還是咖啡?',我說了'咖啡'之後就可以先把咖啡豆放進打磨機,按下電鈕之後先把濾紙放進漏斗咖啡壺之後再洗杯子,這樣就省去了把手擦乾的時間,用洗乾淨的杯子帶兩杯純凈水過來倒進壺裏,這時候咖啡豆已磨好了。米拉點頭道:"對呀。"費雅又道:"您把咖啡末放進咖啡壺裏,按下電鈕再去冰箱裏拿糖和奶,放進空杯子裏後去開音響,然後再去洗手間門口翻那張"座上有仙"的牌子,再洗手給我拿這些零食,這時候咖啡上的紅燈剛好亮起,您看,咖啡好了!至少省略了6個多餘動作,對不對?"米拉聽了以後,大加讚歎道:"對對對,太對,費雅小姐,這叫統籌方法,我懂!"米拉在樓下忙着的時候,金正武卻在樓上發現阿惠竟然在樓下公然地拔掉了他的摩托車的輪胎氣門芯。他氣得恨不得飛下去打她一頓。就在米拉和金正武各懷心事,彼此忙得一頭水的時候,朴川夏已經下了飛機,坐上了公司接她的車,往漢城市區趕。朴川夏對着鏡子補完妝,正要收起口紅,突然看到手上金正武寫的電話號碼,怔了片刻,她翻開了皮包蓋,然後用口紅將號碼抄在包內側襯布上,接着,她仔細擦去手上的號碼。車水馬龍,城市就是這樣,誰都不知道誰會和誰擦肩而過,誰會是誰一見鍾情的戀人。朴川夏在這車流中似乎看見了年立倫。年立倫和金順姬在一起,兩個人的招搖和他們停在大廈前的跑車引得人們有些莫名。金順姬是年立倫新交的藝術學院三年級的女生,她捧着攀岩指導手冊大聲指導着年立倫三頭肌、肩膀、上部脊椎的拉筋。年立倫照着她的口令做着熱身動作。金順姬念叨着:"胸肌及肩部後方的拉筋,保持背部筆直,肘部旋轉做各種角度的伸展。"年立倫煞有介事地照着做。等做完了背部三角肌及三頭肌的拉筋,前臂的拉筋以後,年立倫叫道:"OK!賽場環境聲準備,開始!"金順姬將一張CD塞進跑車裏的高級音響,按下按鍵,扭大音量,一片尖利的叫聲夾雜着噓聲轟然而起。周圍的人都被這奇怪的動靜和情形所吸引,紛紛扭頭觀看,莫名其妙。只見年立倫從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了帶鉤子的繩子,走到了大廈下面,然後甩動手中的繩子,繩子前端的鉤子"喀嚓"一聲勾在了大廈管道上。年立倫用力拽了拽,試了試繩子,然後準備向上攀爬。管理員的一句話頓時讓年立倫愣在那裏。年氏公司竟然從二十三層搬到了一層。年立倫愕然:"怎麼會這樣?"車上的金順姬咯咯大樂,發動了車子,跑車帶着哄然的一片嘯聲揚長而去。年立倫覺得很沒面子。年良修正在和年氏眾董事開會。由於年老先生卧病在床,所以主席的位置給他空着,董事會議由年良修主持,會議已經進行過半了,年良修環視眾人,問道:"對於年氏在上海發展的方案,眾位董事有什麼意見嗎?"眾人紛紛舉手,表示贊同。正這時,門咣的一聲開了,年立倫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眾人都被年立倫奇怪的裝束嚇了一跳,面面相覷。無論在外面有多麼張揚,回到公司的年立倫依然還是收斂了太多的脾氣。年良修正色道:"阿倫,你的所作所為令你的父親深感羞恥也非常憤怒,你要再這樣不加收斂,他會用他的方式來懲罰你。"年立倫不以為然,道:"叔叔,不要用這種恐嚇的口氣說話好不好?他的方式?您指的不就是遺產嗎?他就我這一個兒子,年氏早晚是我的!不過,我現在的興趣還不在這裏!男人的理想是分階段的,每個年齡段要有完成的使命,我目前的人生目標是……"年良修憤怒了:"年立倫,你知道你父親現在在哪裏嗎?"年立倫笑道:"一個沒有愛好的人,不在公司就在家,還能在哪裏?"年良修憤憤道:"他在醫院的病床上!"年立倫忽然怔在那裏,有多久沒去看爸爸了?他一直以為公司早晚是自己的,爸爸一直也會是那個他常見到的嚴厲的老頭子。年良修頹然坐下。然而此時,在醫院病房,朴川夏拿着打印好的年老先生的遺囑,小心地問躺在病床上的年老先生:"年先生,您真的要將所有財產交付給年總經理代為管理?"老人吃力道:"是,三年時間,阿倫應該能成熟起來,川夏,你和良修要多幫他。"年立倫朝醫院過去,而朴川夏卻早已經守在了年父的身邊。朴川夏把遺囑遞給了年老先生,輕輕地說:"我會儘力的,請您簽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