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察覺端倪

第四百零五章 察覺端倪

一刻時間之後,還是在楊廣的書房內。

王崇古依然側立在書案前,可那高世成等人,都已從這書房之內退下。

“陛下,您對高公公他,是否過於苛責了?”

王崇古微躬着身軀,臉上還是紙一般的顏色:“高公公之前一應所言,雖然摻雜私意,可到底上還是對的。”

“你在同情他?或是在兔死狐悲?”

楊廣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你啊,有時候就是過於愚直了,朕讓你來執掌繡衣衛,真不知是對是錯。”

“陛下!”

王崇古立時就欲跪下請罪,可楊廣卻微一揮手,立時就有一股柔和的勁力,遙遙將他的身軀托住。

“你今天難道還沒跪夠?你自己不煩,朕都已經嫌煩了,”

楊廣輕哼了一聲,隨後目現冷芒:“他如果只是說些不得體的話,意圖在朕的面前給李世民上些眼藥,朕又豈會怒恨至此?蟻民們有句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是李世民自己有了不對的地方,才給了他人攻訐指摘的話柄。可這個混賬他千不該萬不該,居然敢利用張衡,挑動朕的心緒,要將你與李世民置於死地,真當朕是看不出來嗎?以為熟悉朕的性情,就能夠把朕玩弄於股掌之間?崇古啊崇古,即便如此,你還是要堅持給他求情?”

王崇古心神一凜,神色肅穆:“老奴糊塗!高世成此舉罪同欺君,正該嚴懲不貸!”

“不說他。”

楊廣語含厭惡的說完這句,之後就指了指身前:“看崇古你遞交的這些宗卷,莫非是懷疑近日洛陽城的殺官案,是與李世民有涉?”

“奴婢確有遲疑,不過至今為止,並無任何證據。”

王崇古苦笑着道:“唯獨可以確定的是,這幾次殺官案的主謀,都與無影箭關係匪淺。後者幾次出手,都有頂級的殺手配合,這絕非是巧合。”

“無影箭?”

楊廣繼續翻閱着卷宗:“記得你之前曾經就此事稟報於我,說是在去年八到十月間,連續剪除了齊王的不少羽翼。嘿!說來朕還得感謝這一位,多虧了此人,否則冬狩那一場變故,朕面臨的局面,會更加兇險。不過,我記得湯元化不是排除了李世民的嫌疑了嗎?當時還有齊王府總管曹問這個逆賊跟隨,這應當不假吧?且這次殺官案事發之時,李世民可還遠在潼關。”

“老奴並非是以為李世民本人就是無影箭,而是懷疑這無影箭,很可能是受其指使。這是因楚國公的這些故舊連遭刺殺之後,受益最大的就是永安縣伯。”

王崇古說到這裏,又搖着頭:“不過現今還有兩個疑點,一是武功李氏,並沒有‘一以貫之’的傳承;二來當時李世民,無論財勢,都不足以在無面箭羅禮之外,再雇傭一個頂級的神射。以無影箭最近的幾次出手來看,其人修為實力,應當是介於二品到一品之間,且是毫無疑問的戰將層次。”

楊廣微一頷首:“這極有道理,連續數次襲殺朝廷命官,即便無面箭羅禮,想必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這是悖論,半年前的李世民,有這麼做的動機,卻沒有相等的實力。”

“所以老奴第二個猜測,是竇氏。”

“竇氏?竇靈兒?”

楊廣的眼,頓時微微一凝。

他生於北周天和四年,是親眼見過李淵之妻竇靈兒,在周武帝宇文邕的膝前,是何等受寵的。

也曾聽聞過,竇氏的那一句豪言壯語——恨我不為男,以救舅氏之難。

父皇大度,只當這是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知妄言,他自己也不曾將一個婦孺之輩放在心上。

可當楊廣偶爾想及此事的時候,也南面會有些疙瘩。之前十數年他將李淵冷落,可不止是為扼制武功李氏的聲勢。

“正是!”

王崇古繼續解釋:“我們繡衣衛一直都懷疑竇氏與宇文氏的殘黨有涉,不過至今以來都——”

“又是查無實證是嗎?”

楊廣用手指敲擊着書案:“如果宇文氏的殘黨,真與竇靈兒有涉。那麼這無影箭,確有可能是竇靈兒手中的棋子。可這個竇氏,從你的前任司空無極開始,你們都已經盯了她整整十四年之久了。”

“所以這是老奴第二個猜疑對象。”王崇古一聲苦笑:“老奴慚愧,也可能是我等多心了也未可知。”

“無需告罪,你們繡衣衛的職責,就是為朕防患於未然。多疑一些,並沒有壞處,”

楊廣隨後又語聲一凝:“楚國公府在針對李世民,此事倒是確鑿無疑,李世民與竇氏,也確有反擊的動機。可朕如今更奇怪的是,李世民與楚國公,到底是因何故結仇?似他們這樣的世家大閥,不是講究一團和氣?”

他楊廣出身弘農楊氏,也是世家大閥的一員,故而對這些頂級閥門之間的約定成熟規矩,還是很清楚的。

這些貴閥,哪怕是在朝爭當中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也會給彼此留下些餘地的。

似那五姓七望,還有琅琊王氏,河東裴氏,弘農楊氏等等,之所以能存續至今,不是沒有緣由。

所以除非是李世民已將楊玄感,得罪到畢業除之而後快的地步,否則楚國公府,怎麼也得看在武功李氏與李淵的面上,予以容讓的。

“還有楚國公,楊玄感在西京竟有如此眾多的門生?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竟是密佈於西京左右,或是地方鷹揚府的首腦,或是禁軍要職,又或是執掌京城門禁,讓他觸目驚心。楊廣此時此刻才意識到,這些世家閥門暗地裏掌控着多少朝政,他臉色鐵青起來。

“老奴猜測,這很可能與其弟李玄霸之死有關。之前我們繡衣衛的調查可能有誤,楚國公府也有極大可能涉入其中。至於楚國公的這些故舊朋黨——”

王崇古一條條的回答着,可當說到最後一句時,這位卻語聲一頓,默默的將另一份奏摺呈上。

楊廣見這位如此鄭重其事,頓時劍眉微揚,未等王崇古將奏摺遞送到他案前就探手一招,將之擒攝在手。

而僅僅須臾,楊廣就面色微變。

“你在這奏章上說的這些,究竟有幾分是真?又有幾分是猜測之辭?”

“都是有憑有據!”

王崇古深深一個呼吸:“楚國公府近年行事,確有諸多離奇古怪之處。一方面與魔龍八部,齊王府有些不清不楚的聯繫;一方面又從國庫中盜賣兵甲,僅僅大業八年,就有總數十三萬具墨甲,流經楚國公之手不知去向。這些事,都已罪證確鑿,陛下您不可不防!”

楊廣只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年老太監:“這些事,你該早些告知朕的。”

王崇古不說話,可他的臉上,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溢出細細的汗珠。

楊廣看了半晌之後,眸光終究還是緩和了下來:“是因故楚國公?還是高世成?”

“只能說是兼而有之。”

王崇古再次面現苦澀之意:“其一是因事關重大,楚國公不但是朝廷宗室重臣,更是故太師之子,老奴沒有取得實證,豈敢妄言?其二,奴婢至今都有僥倖之心,心想楚國公或者真是在販賣兵甲牟利也未可知。”

楊廣眯起了眼:“所以繡衣衛關於楚國公府的奏章,在御前幾次被截留,你都不聞不問?楊素生前的那點小恩小惠,讓你連朕的安危,天家的恩典,都置之不顧了?”

王崇古不敢多說,俯身再拜:“還請陛下降罪!”

“降罪?如今朕若降罪於你,還有何人可用?”

楊廣一聲詰笑,隨後就朝着書房之外,大聲喝道:“今日中書省是何人當值?讓他即時擬詔,召武賁郎將楊玄縱、鷹揚郎將楊萬碩,左武衛司馬楊偉至遼東軍前效力;另調平原郡守魏正道任黎陽倉大使。”

王崇古心神一凜,心知楊廣這兩道詔命,都是在針對楚國公楊玄感。

那楊玄縱,楊萬碩自不用提,都是楊玄感的親弟。而左武衛司馬楊偉,則是楊玄感的嫡長子。

天子令這三人從征遼東,無疑是準備將之持為人質了。

最後的魏正道,則是天子的心腹之臣,讓這位調任黎陽倉大使,無疑是為鉗制楊玄感——如今的這位楚國公,除了還擔任着禮部尚書之外,還任着‘黎陽行台左僕射’一職。

黎陽倉至關重要,此倉西瀕永濟渠,東臨黃河,是朝廷於河北一帶最重要的糧倉,積糧達數百萬石。

按照朝廷的規制,無論是從河北地區征來的田賦,還是由遼西一代運來的稅糧,都是先集中於此,然後再由永濟渠或黃河運往洛陽、長安。

在天子用兵東北時,便是江淮運來的軍糧,也是先儲藏在這裏,然後再由此地運往東北。

而身為黎陽行台左僕射的楊玄感,正擔負著為遼東督運糧草之責。

所以王崇古仍無法安心,他知此時的楊玄感,一旦有了異心,是極有可能讓征遼大軍,陷入斷糧境地的。

“可陛下,奴婢私以為,楚國公已不適合擔任黎陽行台左僕射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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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世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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