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平凡的珍寶
收服了白蛇,楊梵在路上隨便抓了個點龍派弟子,詢問自己的住處。
這名弟子地位不高,自然不會知道這事兒,連忙掏出手機向高層長老請示,很快,就有一名長老到來,引領楊梵來到了他的宅院。
打量這裏環境,楊梵微微點頭,這裏佈置典雅大方,帶有古韻,更難得的是,就風水位置而言,在整座點龍山都屬於上佳之地,倒也不辱沒了他大師伯的身份。
“大師伯。”從宅院之中走出四名少女,身穿點龍派弟子袍,春蘭秋菊,各有姿容,向楊梵盈盈一拜,最大的也不會超過二十一二歲。
楊梵眉頭一動:“你們是?”
五人之中稍顯年長一些女子恭敬道:“掌門有令,從今天開始,我們五人便是大師伯的侍女,侍候大師伯的生活起居。”
楊梵的目光在她們身上轉了一遍,搖頭一笑:“四人太多了,一人即可。”說著,在往左數第二名少女身上一指,“你留下,其餘人都走吧。”
除了被點中的那名少女面露愕然,其餘三人皆是有種神色一松的感覺,年紀最大的女子則立刻道:“可是掌門有吩咐——”
“掌門見了我,也得叫一聲師兄。”楊梵聲音漫不經心,目光卻彷彿能夠看透人心:“掌門那邊,我會跟他再說的,退下吧。”
“……是。”三名女子對視一眼,施禮之後離開時,瞥向留下那少女的眼神中,帶着一絲幸災樂禍。
楊梵一眼洞穿她們的心思。
如今的他,在眾多點龍派長老和弟子眼中,儼然是站在了掌門林書昊的對立面,所以,在他這兒當侍女非但不是美差,反而是容易招黑。
留下的那這少女,看上去瘦瘦弱弱,面容也僅是清秀,低眉順眼,放在方才四人之中乃是容貌氣質最差的一個。
然而此時楊梵看着她,目中深處卻隱隱含着讚歎,像是在看一塊尚未被挖掘的良材美質。
事實上,楊梵看人之時,第一眼看的不是人的形貌,也不是修行資質,而是後者的生物場。
這少女的生物場雖然微弱,但它所散發的光暈,無論是放眼人間,還是神界,都是難得的純凈美麗,乳白色的光暈一層又一層,不斷暈染開去,漸漸和天地融為一體。
生物場美麗與否,折射出來的是心靈的善惡。
所謂相由心生,一個人若是每天都在腦子裏轉動着齷齪的念頭,久而久之自然看上去猥瑣不像好人,同時也會影響到了生物場的形態和顏色。
所以,哪怕一個人偽裝得再好,再如謙謙君子,在楊梵眼中都無所遁形。
相反,如眼前這少女般,哪怕看上去再不起眼,修行資質再差,在楊梵的眼中,都是一塊難得的珍寶。
遙想,身處這紅塵濁世,為菜米油鹽而辛苦,為勾心鬥角而心累,又有多少人能夠保持住初心不變呢?
當初喜歡玩的電子遊戲,曾經暗戀過的那個人,曾經喜歡的那個偶像,很久很久之前在心裏定下的那個矢志要完成的目標,它們現在都在哪裏了呢?重要的東西換了一遍又一遍,現在你,仍然用着十年二十年前的名字和親人,卻過着十年二十年前的自己完全想像不到的生活,擁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是否變成了曾經的你最討厭的那種人了呢?這樣的你,到底是誰呢,你還是你嗎?
你可以解釋說這叫現實,這叫長大,這是代價,然而,你不願意承認的是,這世上仍然有一種和你截然不同的人。
他們一日三省,始終如一,不忘初心,緊緊地固守着那個最初的真我,無論在身處何種逆境,面對何種誘惑,經歷何種痛苦,都能巍然不動,朝着既定的目標向前而去。
不斷前進,哪怕鮮血淋淋,仍是步伐未停,最終成為讓你覺得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取得在你看來匪夷所思的成就。
而你泯然眾人。
並不是說擁有初心就能成功,然而站在楊梵曾經抵達的過的高度,深深清楚,想要抵達真正的巔峰,唯有擁有初心者。
所以,有些成功和失敗,其實在萬事的起源,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初心都是好的初心,大奸大惡之人也可以不忘初心,從小發誓殺某人全家,長大之後就真的屠人滿族,這種事情同樣是不忘初心。
眼前這少女顯然不是大奸大惡,否則其生物場的顏色也不可能是乳白色。
然而,人心易變,誰也不能保證,今日的英雄不會變成明日的惡魔。
“你叫什麼名字?”楊梵問道。
“回大師伯,弟子簡心怡。”少女低眉順眼地回答。
楊梵淡淡道:“從現在開始,叫我公子。”
簡心怡一怔,應了聲是。
只因為公子這個稱呼太少見了,哪怕是世家大族的子弟,最多也是某某少爺或者某少,至於公子這樣的稱呼,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她自然不知道,楊梵在古風濃郁的神界呆了兩千多年,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稱呼,也懶得去更改。
“送些吃的到我房間。”楊梵吩咐一聲,便轉身入了房間中。
低眉順眼的少女抬起頭來,看着已經關閉的房間門,一雙清眸之中,露出些許好奇和振奮。
片刻之後,簡心怡將食物送入房中,三菜一湯,看上去雖然簡單,但卻色香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楊梵靜靜吃完,放下筷子之後,沒有說什麼,揮揮手讓少女撤下。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將餐盤收拾乾淨之後退去。
楊梵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淡淡一笑,靜坐了半個小時之後,起身離開房間,來到後院之中,雙腳張開,雙臂自然垂落,眉目低垂,緩緩呼吸。
此時天色已黑,但如果有武道高手在這裏,便能注意到,楊梵的呼吸暗藏玄妙,不僅呼吸之時忽長忽短,偶爾高頻氣顫,偶爾氣若遊絲,偶爾還會將涌到了喉嚨的氣流重新吞咽回去。
在遠古時候,古人便已經發現了呼吸的奧秘,創出了吐納之術,以求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楊梵現在的身體狀況太差,哪怕是最簡單的內功功法都無法修行,唯有這猶如人體本能的呼吸吐納能夠發揮恰如其分的效用。
甚至,如果不是經過這兩日的靜修調養,從食物中補充能量,楊梵連這基本的吐納術都無法施展。
隨着古怪的吐納呼吸,片刻之後,楊梵的心靈沉浸入一種“萬物皆斃天地唯我”的精神意境之中,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呼吸時肺泡的張合,血管的鼓脹,氧氣是如何進入細胞,再被轉化為二氧化碳,重新融入肺泡氣體之中,再通過呼氣緩緩排出。
這個簡簡單單的本能過程,在此刻的楊梵感受中,卻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不可自拔。
大道至簡,莫過如是。
這呼吸吐納之法,自然也不是屬於人間,而是楊梵在神界寒極之地,暗中觀察了名為“帝熊”的強大魔獸整整一個冬季,才體悟出來的呼吸法。
帝熊在冬眠之前會大量進食,在體內儲存大量能量,而在冬眠之時,隨着這奇異的本能呼吸法,體內儲存的龐大力量竟然會逐漸融入身體,徹底化為己用,使得一個冬季之後,帝熊非但不見虛弱,反而會比未冬眠之前更加強大近倍,如同一次蛻變,一次進化。
而現在,楊梵正是藉助這種呼吸法,由內而外,一點點讓自己的體魄變得強大,同時如昊陽照雪,使得體內污穢能夠排出一些,雖然不多,但也聊勝於無。
不過,即便是施展帝熊呼吸法,對於體力和精神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楊梵僅僅修習了不到半小時,便感覺有些無以為繼。
這半小時中,他偶爾會吞回一口濁氣,一次次堆積,此時的他,胸口已是像充氣一樣高高鼓起,每次呼氣時新吸入的空氣已經少之又少。
此時,他驀地睜開雙眼,一口綿綿不覺得濁氣從唇齒間吐了出來,如同一道長尺,凝而不散,一直延綿到五六米開外才發散開去,射入前方一個遮光陰暗處。
詭異的是,這道氣尺的顏色竟然不是正常呼氣時的白色,而是黑色的,如同墨汁一般。
“噗噗噗——”一陣急促吐氣之聲從那遮光陰暗處傳出,劉靜羽一邊乾嘔,一邊身形腳步踉蹌地跌了出來。
劉靜羽此時像是喝醉一樣頭暈,只覺得惡臭難聞,像是中毒,面色又紅又白,乾嘔連連的同時,本能地深深呼吸,眼神恍惚間只見一陣氤氳黑氣直衝面門而來,空氣之中惡臭更盛,刺鼻更嗆喉嚨,白眼珠一翻,差點沒暈過去,表情痛苦得像是當吃了屎。
楊梵不管不顧,一口氣吐了數秒,將融合了體內污穢的濁氣盡吐,只覺得渾身都輕了幾斤,這才看向看上去生不如死的劉靜羽,大驚失色道:“小師妹,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到我這裏,難道你懷恨在心,想敗壞我的名節?”
此時的劉靜羽,只感覺自己像是喝了十斤白酒,分不清東南西北,連楊梵的聲音都像是從天邊傳來,體內的內元也懶洋洋的提不起勁兒,腳步虛浮幾乎站立不住。
聽到楊梵這句話,差點沒吐出血來,自己瘋了才會犧牲自己的名節來敗壞你的名節!
她一咬舌尖,強打精神,看楊梵的眼神像是看鬼神一般,充滿了驚懼和恨意:“你、你早就發現我了,你對我施了什麼毒功?”
楊梵瀟洒地雙手負於身後,疑惑道:“什麼毒功?我不過是連續五六年沒刷牙而已,沒想到小師妹你居然是舉世難尋的至尊口臭過敏體,不過不要緊,想要改變這種體質,以毒攻毒即可,只要我深深的一個吻,將口臭之氣灌滿你的口腔和肺部——咦,小師妹你怎麼真的吐了,連紅燒肉和炒冬筍都吐出來了,這可是我的院子?”說到最後,楊梵大皺眉頭。
“楊、楊梵,我跟你勢不兩立!”短短數秒,劉靜羽像是經歷了一場生死劫,披頭散髮,面色煞白如厲鬼,放下色厲內荏的一聲狠話,勉強提縱些許內元,施展身法,身形驀地一躍,從院牆翻了出去。
院外傳出咚的一聲,旋即一聲女子痛呼,看樣子是站立不穩,摔得夠慘。
楊梵失笑搖頭,走過去幾步,從地上撿起了一把造型小巧的黑色手槍。
對於能夠感知和看到生物場的他來說,白天黑夜沒有什麼區別,再高明的斂息功法也無法逃過他這雙眼睛,劉靜羽在這個時間點攜槍潛入他這裏,顯然不是為增進雙方友誼來的,既然如此,楊梵也不介意略施薄懲一下。
這一口蘊含他體內污穢的濁氣,估計能讓劉靜羽老實一陣子了。
構造和前世的手槍有些不同,楊梵研究了幾秒,手槍里彈出了的一個針管樣的事物,裏面有淡綠色的液體。
萬物皆有場,楊梵見過太多不同種類的場,早已總結出了經驗,通過這針管液體所散發的場的顏色和波頻,判斷出這種液體的作用是麻痹。
顯然,劉靜羽是準備先用這把麻醉槍將他放倒,然後再做一些不利於自己的事情,以她的心機心性,雖不至於要他的命,但絕對會把他搞得很難堪。
將麻醉彈重新裝好,楊梵不客氣地將麻醉槍收為己有,也不離開,慢騰騰地在院子裏打起了拳。
神界,長生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