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新脫俗
這信息是守樓長老發來的，近千字的文字，全部都是這兩日楊梵在藏書樓中翻閱過的書籍名稱。
“居然全是歷史類？”林書昊內心驚疑不定。
這肯定不是楊梵在故布疑陣，不過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楊梵棄門派內的風水、武道典籍不顧，將藏書樓內的歷史書籍翻了個遍？
旋即，他心中警惕更盛——不愧是想要從我手中奪走掌門之位的男人，行事高深莫測，無從揣度。
這時，一道暗門打開，面龐線條陰柔的黑衣青年走了出來，向林書昊施禮，目光注意到地上的碎瓷片和茶水，眉頭微凝。
“師兄，楊梵的身世已經調查清楚了。”黑衣青年掏出一張紙，雙手遞過去。
林書昊接過之後看過幾眼，眉頭為之一掀，道：“就這些？”
楊梵的履歷，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個大山深處偏遠小村莊的孩子，十年前，父母在上山採藥之時雙雙墜亡，恰巧劉正德經過這個村莊，帶走了楊梵。
除了生平，上面還有進入了風盟基因庫的基因編碼，查詢比對結果是百分之百符合。
黑衣青年道：“得到這份檔案之後，我親自找到了那個村莊調查了一番，發現確有這麼一個人，師父也確實到過這個村莊，不過畢竟是十年前發生的事情，村裏的人已經認不出楊梵是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孩。”
林書昊若有所思：“十年……也就是說，師父並不是在過去兩年半之中發現的他，而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收他為關門弟子，暗中教導，甚至有可能傳授了‘算天五指’……”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過來，楊梵為什麼能夠在會議室一口叫破木盒之中裝的是葡萄乾——這小子年紀雖然不大，修鍊“算天五指”的時間卻遠比自己要長！
想到這裏，一股嫉火在胸口林書昊胸口翻騰，心頭喃喃道：“師父，你既然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收他為關門弟子，又為什麼將掌門之位傳於我，如今更將他帶回門派？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黑衣青年面露遲疑，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道：“師兄，難道這楊梵，真的會是師父的私生子？”
林書昊的臉色驀地黑了下來。
先前在貴賓會議室接待李冰顏的時候，他腦子裏就已經轉過這樣的念頭，如今再被提及，頓時壓了壓不住了，如果不是私生子，豈會如此偏愛？
但如果楊梵真的是私生子，那就和劉靜羽是同父異母的姐弟，至少是不用擔心劉靜羽會被撬走了。
然而，這裏面最大的矛盾點便是，師父為什麼不將掌門之位傳給楊梵？
百思不得其解，林書昊臉色變幻數次之後打定主意，等師父這次出關，一定要問個清楚。
“繼續查，我想知道過去這兩年半，師父去了哪裏。”
黑衣青年聞言，頓時遲疑。
哪怕劉正德現在已經不是掌門，卻畢竟是師父，豈有弟子查師父的道理？
然而，接觸到林書昊冷漠而毋容置疑的目光，黑衣青年最終應了聲是。
就在這時，清脆的感應門鈴響了起來。
林書昊揮了揮手，黑衣青年退入暗門之中。
等暗門關好，林書昊淡淡道：“什麼事？”
“掌門，伍長老求見。”
“讓他進來。”
“是。”
很快，靜室的門無聲打開，伍長老走了進來，向林書昊施禮。
“伍長老，他答應了嗎？”林書昊問道。
伍長老頓時苦笑：“掌門，等我趕到藏書樓的時候，慢了一步，大師兄已經進了八樓，八樓是門派重地，非持有掌門令不能進入……然而二小姐定的時間是明日，我擔心大師兄像之前一樣在裏面一呆就是數天，恐怕會壞了大事。”
林書昊這才發現自己忽略了這茬，嘴角一抽，道：“所以，伍長老的意思是，應該由我親自去一趟？”
伍長老聞言一喜，拱手道：“掌門英明！”
英你阿母！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恨火，這時候又在林書昊胸中熊熊燃燒起來。
要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楊梵剛剛才公然指點江山說他並非劉靜羽良配，全點龍派上下的眼睛都在望着他這邊，如今居然要他為了三少爺開天門的事親自去請楊梵……
說好聽點是去請，說難聽了，便是求！
讓他去求楊梵！
不提掌門威嚴，這讓他男人尊嚴何在？
這如何能忍？
“伍長老難道不知道先前藏書樓外發生的事？”林書昊語氣有些不善，臉色陰沉。
伍長老又是苦笑，他也沒想到楊梵竟然這麼膽大妄為，非議掌門，輕咳一聲道：“大師兄畢竟年輕，偶有失語也是情有可原……而且門規擺在那裏，哪怕掌門您下了特許令，我也不敢進入，除了掌門，恐怕誰也無法今天就將大師兄從藏書樓請出來了。”
門規！
林書昊很想牛逼沖沖地說，如今我是掌門，我的話就是門規，然而一想到正在閉關的劉正德，就難免有些心虛，如果劉正德出關之後知道他縱容他人進入藏書樓八層，必定大發雷霆，到時候有什麼後果着實難以預料，甚至會給有心人彈劾他這個掌門的機會。
靜室之中變得十分安靜，只有林書昊胸膛起伏的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既然如此，我就去藏書樓走一遭。”林書昊最終淡淡說道。
為了大局着想，無論林書昊願意不願意，都只有一個字，忍。
不過他心中打定主意，等這件事結束之後，再慢慢跟楊梵一併清算。
宜早不宜遲，林書昊當即動身往藏書樓而去。
卻沒想到，行至半路，經過演武殿外的時候，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形信步而來，不是楊梵又是誰？
雖說點龍派是風水門派，然而在這個武道昌盛的時代，如果沒有雄厚的武力，根本無法立足，點龍派自然也不例外，乃是人人習武，而這演武殿，便是點龍派弟子日常演練武道切磋武藝的地方，每天都有很多人聚集於此。
而在此刻，好死不死，楊梵和掌門林書昊在演武殿外的廣場相遇。
見數十名弟子停下演練武道，一雙雙好奇的目光在自己和楊梵身上來回，許多眼睛都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林書昊頓時有裝作沒看見楊梵掉頭就走的衝動。
而在這時，那同樣看到了楊梵的伍長老啊的驚喜叫了一聲，只差沒猛拍一下大腿來表達興奮之情，高聲道：“大師兄，你這麼快就從藏書樓出來啦？正巧掌門有事要找您！”
林書昊看着滿臉興奮的伍長老，目光豈止能用幽怨來形容？如果不是知道這伍長老一向腦筋簡單，胸無城府，他真懷疑後者是不是被楊梵收買了。
楊梵看到林書昊也是笑了，邊走邊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問掌門……掌門啊，這點龍山上哪裏有泉眼，應該不是很大的那種。”
林書昊愣了愣，醞釀了一下思緒，正要開口，熱心腸的伍長老已經接過話頭：“大師兄要找泉眼？點龍山乃是風水寶地，光泉眼山上就有兩處，一處是從這裏往西面的小徑走大概兩公里，還有一個泉眼就要遠一點，在山背那邊，位置正好和演武殿相對。”
“有兩個泉眼就對了。”楊梵輕笑，然後拱手道：“多謝這位長老了。”
說完，瀟洒一轉身，便朝着西面的小徑走去。
見楊梵這麼自然而然地無視自己離去，林書昊簡直是要吐血，心中暗罵伍長老多事，發誓以後再也不帶後者玩兒了。
在眾多怪異目光注視下，林書昊麵皮微微發燙，卻又不得不威嚴開口：“師兄，請移步，我有事情想要與你相商？”
楊梵站住腳步，轉神看着林書昊，目中有些警惕，皺眉道：“什麼事啊，不會因為我說你不是小師妹的良配你就要想法兒報復我吧？掌門不是師兄我說你，身為上位者就不能像個小女人一樣小肚雞腸，整個就想着報復這個打壓那個的……”
林書昊瞬間身軀一震，胸口猛地鼓起不少，在貴賓會議室強行推演造成的傷勢再度發作，一口腥紅涌到喉嚨，被他強行咽了下去。
他是真正被氣到吐血，冤到悲憤，恨到欲狂，當場斬殺楊梵的心都有了，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被楊梵當著這麼多弟子的面潑了一盆又一盆的髒水，如果現在真的讓楊梵移步到其他地方，天知道會傳出怎樣的風言風語，那是怎麼都洗不清了——雖然說他的確是有報復的盤算，但絕對不是現在啊！
林書昊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位大師兄的狠辣，從來到點龍山至現在，簡直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打擊他威信的機會。
無奈，無論是為了維護自己的掌門形象，還是為了慶元公府三少爺開天門之事，林書昊都萬萬不敢在這個時候跟楊梵撕破臉皮，相反，他還得哄着供着。
勉強維持笑容自然，林書昊語氣平緩地說道：“師兄，你誤會了，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與你相商。”
楊梵瞄林書昊一眼，從後者色澤泛黑光的生物場就知道這傢伙此刻極為仇恨自己，輕飄飄道：“哦，如果不是什麼不能見人的事，就在這裏說吧，我其實很貴人事忙的。”
楊梵這個人就是這麼現實，一旦確定和對方不可能成為朋友，那就懶得虛以委蛇了，無非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看刀子最終捅在誰身上而已。
什麼叫不能見人的事，如果我讓你移步，就真成不能見人了？你特么還貴人？我點龍派請不起你這樣的貴人！
這樣的話語，林書昊也只能滿腔怒火地在心裏咆哮一番而已，然而感受到四面而來的那些漸漸浮上狐疑之色的眼神，他只能暗自苦笑一聲，神情淡淡道：“師兄有所不知，我要說的事情，關乎興元公府。”
聽到興元公府四字，在場的點龍派弟子以及監督長老都是紛紛神情一凜，當即知道接下來掌門要說之事乃是機密，不敢再以關注八卦的心態來關注事態發展，紛紛抱拳施禮，快速離開。
頃刻間，演武殿外變得空空蕩蕩，
林書昊負手而立，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見楊梵彷彿錯愕驚呆似的看着自己，一動不動，心下頓時有些小得意，彷彿自己贏了一城，淡淡說道：“師兄可有什麼話想說？”
楊梵回過神來，搖搖頭，嘆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只想靜靜看着你裝逼。”
林書昊眼角一抽，眼中閃過怒色。
伍長老卻是個急性子，見兩人碰面這麼久都不進入主題，哪怕他再遲鈍，也已經發現掌門似乎和大師兄有些爭鋒相對的意思，忍不住插嘴道：“大師兄，是這樣的，興元公府三少爺今日準備開天門，入先天，而他開天門的時辰和地點乃是掌門推算之後確定，不過——”
林書昊連忙打斷，曼聲說道：“不過，這開天門機會難得，如果能夠有幸一旁觀禮，對於自身將來開天門也是頗有助益，所以，我想問師兄你有沒有興趣一同前往。”
伍長老張了張嘴，見林書昊泛着冷色的眼神看過來，頓時閉上了嘴。
見伍長老老實下來，林書昊微笑謙然地看着楊梵，一副慈兄姿態。
他心下篤定，但凡楊梵對武道有所追求，都不會錯過這難得的觀禮機會，這樣，自己既能不失面子，又能達成目的。
楊梵卻是一臉興趣缺缺，輕嗤一聲，道：“還以為什麼事呢，衝擊先天而已，沒意思，如果衝擊化外境，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去看一眼。”
伍長老瞪大眼睛。
林書昊眼角急跳不止，再次感覺自己體內氣血暴動，發誓自己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如此裝逼得清新脫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