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亂入打臉
林書昊心下猛沉。
四名實權長老皆是神色微變。
雖然早就從情報記載中知道，興元公府二小姐李冰顏一向對於風水之術不屑一顧，認為風水之術遠沒那麼神奇，卻誰也沒想到這位二小姐會來這一手。
這木盒的接縫處有白蠟封口，顯然是早有準備。
眼下的局面很明朗，如果林書昊算出了木盒之中所裝之物，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算不出來，不僅通過為三少爺攀附興元公府的盤算要落空，更可能讓李冰顏和興元公府質疑林書昊的實力，給林書昊和點龍派帶來災禍。
然而，自家明白自家事，林書昊提前讓門派長老去迎接李冰顏，是因為事先得到了情報，和“算天五指”沒有半毛錢關係，至於通過‘算天五指’算出木匣中裝着什麼……可以的話，他其實很想說一句臣妾做不到。
如果是浸淫“算天五指”數十年的師父劉正德在這裏，或許有可能算出來，可他林書昊才接觸“算天五指”一年左右，即便天賦驚人，如今也不過是初窺門徑，怎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二小姐李冰顏一雙清眸將林書昊等人的表情變化盡數捕捉，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屑，卻刻意不再言語。
死寂般的壓抑中，林書昊後背隱隱現汗，事到如今，也唯有儘力一搏。
他手指快速掐動，心中默念口訣，試圖以“算天五指”根據眼下時辰以及李冰顏等人所站方位乃至她之姓名和穿戴等細微信息推演出木盒中的物品。
半分鐘過去，林書昊的鼻尖冒出些許汗水，周身更是散發出驚人的內元和精神波動，可見已是使出全力。
林書昊感覺自己隱約捕捉到了什麼，卻如同霧裏看花，無法盡窺其妙，時間一久，不由生出一絲焦急。
推演一道，最講究心平氣和，這一急，頓時壞了事，整個推演被打亂不說，陡然氣息衰弱下去，實則氣血逆沖，內元暴動，內腑頓時受創，一口鮮血涌至林書昊喉嚨，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李冰顏身後，那名老人似有察覺，眉頭一皺。
功虧一簣，林書昊心若死灰，暗自一聲苦嘆，正要開口，承受無法預料結局的苦果，突然，會議室門口出現說話吵擾之聲，緊接着，會議室大門竟被推開。
所有人都愕然看去，只見一名面容俊秀的白衣少年若無其事地闖了進來。
不是在藏書樓呆了兩天兩夜的楊梵又是誰？
楊梵直接忽略了李冰顏三人，徑直在林書昊瞠目的眼神中來到後者面前，目光居高臨下，語氣頗不客氣：“掌門，師父明明說過，藏書樓所有的書我都可以看，為什麼第八層不讓進，你特么這是想搞事？”
林書昊之前咽下的血差點又噴了出來。
想搞事的明明是你才對啊，沒見我正在會見萬萬得罪不起的貴客嗎，有點眼力勁行不行啊大師兄？不對，你是故意的吧，你這絕對是故意的吧，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借興元公府二小姐的手把我除掉？好得很哪，心機如海啊——
林書昊突然覺得自己洞悉了楊梵的陰謀，這個大師兄遠比自己想像中要厲害很多。
見李冰顏等人眼神狐疑而古怪地看過來，林書昊當場殺了楊梵的心都有了，然而他真不敢，否則不等興元公府出手，劉正德第一個饒不了他。
“抱歉，是我的疏忽，師父之前給你那塊令牌原本是掌門獨有，現在他退居太上長老，只有持有我這塊令牌你才能上第八層。”林書昊立刻把自己的令牌掏了出來塞給楊梵，只想快點把這傢伙打發走，等下自己向李冰顏獻上膝蓋的時候也不會那麼丟臉了。
“原來是這樣啊。”楊梵收起令牌，這才掃了李冰顏等人一眼，如看跑龍套，對於李冰顏的美貌沒有半點波動，又對林書昊道：“有客人？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你特么這才知道啊！林書昊竭力維持着自己的微笑不是那麼猙獰，笑着緩緩點頭：“有事你儘管去忙。”
不知出於何種心理，他絲毫不想在李冰顏的面前稱呼楊梵為師兄。
“那行。”楊梵點了下頭，隨即發現了什麼，皺了皺眉，語重心長地對林書昊道：“師弟啊，既然是招待客人，就要大方一點，有什麼土特產早點拿出來，免得讓外人說我們點龍派小氣，客人來了就給人吃葡萄乾，而且還只有半盒……”
說完，很無語地搖了搖頭，楊梵頭也不回地出了會議室。
留下一臉驚愕的在場眾人。
“他……是誰？”李冰顏那彷彿萬事不動於心的面容，首次有了動容，如同見鬼一般，直愣愣地看着林書昊，道：“他怎麼知道，盒子裏是葡萄乾？”
“什麼！”
一名實權長老已是忍不住震驚驚叫起來，其餘三名實權長老也是瞠目結舌。
林書昊瞳孔驟縮，扶手被生生捏成粉碎，目光陡然落在那個讓自己使出渾身解數都無可奈何的木盒之上。
李冰顏見狀，眸中一動，緩緩伸手，點在白蠟封口處，頓時白蠟融化，旋即手指一抬，挑開了盒蓋。
裏面鋪着紅錦，擺放着的，正是半盒葡萄乾。
……
楊梵如驚鴻一瞥，突如其然地來，又突如其然地走，只帶走了一塊令牌，留下一室震驚。
寂靜之中，有緩緩吐氣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這是林書昊發出的聲音，他此刻臉色白中帶紅，有種千鈞一髮劫后重生的感覺。
然而，讓他心情複雜的是，將他從懸崖邊緣拉回來的，竟是那個從一開始就被他忌憚和防備的楊梵，若非楊梵的亂入，局面極可能變得難以收拾。
林書昊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師父閉關前和自己的一番交代。
“……對於你大師兄，書昊你不必多想什麼，總之他的情況比較特殊，但是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對他以禮相待，切不可耍什麼小心思……”
旋即，一股交糅了嫉妒的怒火在林書昊胸中翻湧而起，眼中閃過深深陰鬱。
“楊梵如果不是將‘算天五指’修鍊至極高深境界，怎可能算出盒子中裝的是什麼？雖然楊梵身為師父的關門弟子，必會被授予‘算天五指’，可他才多大年紀，怎可能有這份造詣……難道真如下面的人流傳的那樣，楊梵其實是師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還是師父當初留給我的前兩指，其實都有所保留？”
這兩日，在點龍派弟子之中，對於楊梵的身份有很多種揣測，其中流傳最廣也最讓林書昊覺得荒謬的便是私生子之說，然而到了此刻，這個可能卻如一枚黑暗種子，在他心中紮根發芽，長出荊刺藤棘，一發不可收拾。
旋即，他腦中又浮現出李冰顏那張清美絕倫的面龐，先前為其威勢所攝還不覺得，此時回想起來，只覺得此女無論容貌氣質還是身份地位都是絕佳，心頭頓時一熱，生出一股濃濃的征服慾望。
“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女啊，若能以三少爺為踏板，得其親睞，我林書昊……”林書昊陷入浮想聯翩之中。
相比之下，四名實權長老的想法則要簡單許多——難怪前掌門會將楊梵收為關門弟子，此子資質，果然是妖孽非常，只怕是已經得了“算天五指”的精髓。
他們目光驚喜地對視一眼，只覺得點龍派得此奇才，大興之指日可待。
而在另一端，興元公府二小姐李冰顏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最初的清冷寡淡，然而內心卻久久無法平靜。
盒子是她挑選的，裏面有防磁防輻射塗層，葡萄乾也是她在旁邊無人的情況下親手放進去的，封蠟也是她小心糊上去的。
所以，除了她自己，不可能有第二人知道盒子裏裝的是什麼。
而且，她還耍了一個心思，放的不是新鮮葡萄，而是葡萄乾，為的就是刁難林書昊，哪怕林書昊運氣好，剛好猜到裏面是葡萄都不算對。
然而，她沒想到，自己難倒了林書昊，卻被突然闖入的一個少年一口道出盒中之物，不僅知道裏面是葡萄乾，而且知道是半盒葡萄乾，簡直就像有透視眼一樣。
一直以來，李冰顏對於風水測算之說抱有極大懷疑，哪怕是興元公府中招納的風水術士在她看來也儘是些轉身弄鬼之輩，風水之說絕無他們說的那麼神奇。
可是方才所遭遇的事情，卻是撼動了李冰顏的既有觀念。
“難不成，風水推算之術真有那麼神奇？”李冰顏心中生疑，暗自蹙眉：“即便‘算天五指’有傳說中那麼神奇，那少年看上去不會超過二十，能有這麼厲害？”
心念幾轉，她突然想起了臨行前得到的點龍派這邊的情報，伸指將盒子重新蓋上，啪的一聲，在寂靜的環境中十分刺耳。
李冰顏淡淡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剛才這個少年，應該就是劉大師新收的那個名叫楊梵的關門弟子吧？”
林書昊臉色微變，勉強一笑，道：“二小姐目光如炬。”
他倒是不覺得興元公府知道楊梵的存在有什麼不對，十大公府本身就具有監督天下武者和門派的職責，消息網絡遍佈各處，哪怕點龍派中有興元公府的探子也不奇怪，更何況楊梵的存在已經在點龍派人盡皆知，想瞞都瞞不了。
“看起來，你們點龍派倒也的確是有幾分本事，這一次，就算你們過關了，明天會有車來接……”李冰顏起身，往門口走去。
林書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
四名實權長老也是暗鬆口氣。
然而，李冰顏緊接着幽幽道：“不過，我希望到時候能夠看到林掌門你的這位師兄，否則的話，林掌門你也不用來了。”
說完，帶着身後二人飄然下山。
徒留下林書昊臉上的笑意僵硬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