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曖昧

46.曖昧

吳限和我再次坐到飯店的時候,我發現了另一個他。這不是在巴黎的那個還有點半生不熟的他,半年多沒見,我們一點也沒有生分,反而因了那次的浪漫旅遊、因了這半年多的音訊全無,我們熱絡得彷彿一對久別重逢的情人。他溫和地摟着我上樓的時候,我覺得很奇怪,我們在巴黎幾乎連手都不會牽,可是我又覺得很自然,彷彿回到了熟悉的土地上,我們的關係就應該更親密一些。人啊,對環境的感覺最是微妙,那些獨處的日子,我們似乎從來沒有如此親密,可此刻,我不時地從他身上感覺到發燙的情感正源源不斷地通過那些若有若無的觸碰、偶爾的眼神相撞、以及似是而非的對話中撞擊我的心扉,讓我的心在暖意微醺的空氣里獲得了一種飄然欲仙的感受。我知道今夜的偶遇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但是往事卻讓我們選擇了一種更為保守的方式試探彼此,也許是大家都知道開始對我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就特別珍惜眼前相處的時光。茫茫人群中,我們能有那次在巴黎的相遇已經是了不得的緣分,誰又敢奢望更多的東西呢?我們在一家規模極大的海鮮坊坐了下來。他很快下樓點菜,很快又上來。不久、一道又一道美味就大盤大盤地上來了,我有點受不了,這似乎太浪費了。我們兩個人怎麼可能消滅這麼多的美味?吳限笑了:每種,你都嘗一口,不就完了?那太奢侈了,造孽。如果罪過的話,就算在我帳上。你是我的大客戶嘛。平時,你就這麼招待大客戶的?哪來那麼多大客戶啊?也就是你,我還怕這些東西配不上你的胃呢。吳限拿着鉗子,一下子夾碎了一個膏蟹的蟹鉗,他剝去了一些外殼,一大截雪白的蟹肉露了出來,他舉給我:安小姐,不敢剝奪您食蟹的趣味,所以沒敢把所有的蟹殼都剝乾淨,希望你喜歡。我接過了蟹鉗,說實話,真的很喜歡。不久,燒鴨來了。怎麼,你還真的想吃燒鴨?是啊。我從來不騙人的。然後,他耐心地為我遞送一道道海鮮、自己吃着面前的那盤燒鴨,看來,他想燒鴨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互相夾菜,在乎對方的評判,欣賞對方每一個舉動,光這些細節就夠讓人仔細咀嚼的了,於是,我們很快就飽了。他問我:想不想吃雪糕?我皺了皺眉頭:你想吃嗎?他點點頭:算陪我吧。我沒法拒絕。然後他再次迅速地買單、拉卡、簽字、付小費、微笑、走人,臨走,還沒忘了幫我遞上口香糖。我們上了他的車,車窗外霓虹燈繽紛多彩、來不及吸引你的眼球就迅速倒退,我和這個都市突然就因了這個車窗給隔斷了。吳限也沒有說話,只是讓車窗里法文的情歌唱了又唱。其實也就是一個轉彎的距離,卻因為這一路倒退的霓虹燈,彷彿走了很久。然後,我們去了哈根達斯。他笑得跟雪糕一樣甜:我要兩個香草球。給這位小姐menu。我瀏覽着Menu,跟吳限說:我可是第一次來哈根達斯,這麼重要的第一次給你了,給面子吧?吳限笑了:不會吧?你也算是時尚人士了。時尚人士?純屬誤會。我這個人其實最後知后覺了,哈根達斯啊、宜家啊、星巴克啊,都開得到處都是了,我都沒去過,要不是人家跟我提,我是根本不清楚這個世界每天都冒出了什麼新東西的。那你平時都去哪兒呢?家裏,然後就是幾個固定的酒吧,一旦覺得好,我就一直去,懶得換。這麼說,你屬於那種有品牌忠實度的客戶。什麼呀?又扯到客戶了。其實我也不喜歡花里胡哨的玩意兒,到這裏,也是最簡單的雪糕球好。不早說。你是大客戶嘛,我只能提供參考意見。和這位先生一樣。小姐下去了,吳限用那種甜蜜的神色繼續看着我說:吃飽了嗎?當然。只是我到現在還不能接受,那些東西就這麼浪費了?別想了,你只當公費就是了。可是……可是,我心裏想的是陳光明在家燉的那個雞湯,每次我們都吃得底朝天,陳光明會放花菜、金針菇、百葉結,很多的東西,一鍋煮,永遠都是一鍋煮,分辯不出特別的味道,但是就是那麼和諧。陳光明不是沒錢,但是他從不主張在外面吃,他說不到萬不得已,他只在家裏吃。是啊,酒可以在外面喝,飯不行。喝酒要得是飄忽,沒一定的氛圍不行。但飯求的是溫暖,只有家裏的才香。和陳光明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一起在外面吃飯不過兩次,一道大菜,一個湯,兩碗飯,沒了。別人硬拖出去吃的飯局,他也永遠鼓動別人打包,什麼也別浪費。往往最後就是他提着幾個飯盒子,晃蕩晃蕩地回家。第二天一加工,又管兩頓飯。剛才我們浪費的狀況,要是陳光明在,該算是慘不忍睹了吧。打包回去,那起碼管三天的飯!可是,吳限滿不在乎地走了,絲毫也沒明白我說的浪費是發自內心的。還有哈根達斯,我和陳光明提過一次,還自告奮勇地要求請他嘗鮮,結果被他惡狠狠地白了一眼:你燒包啊?錢在跳啊?又跟你那幾個不入流的女朋友混過了,我告訴你,你要有那份心,不如給我買條煙抽。不用好的,中南海,四塊的那種,就行。所以我認定陳光明對我是無比的小氣,久而久之,一切曾經萌發的揮霍的念頭和曾經發芽的揮霍的行為自動地揠旗息鼓了。但是我們也沒省下什麼錢,一陣子跟着他玩古董傢具、一陣子跟着他學佛四處做功德、一陣子又是大肆旅遊,每次都節儉着、省着、摳着地花光了所有的錢。真的,除了那一房間再也收拾不幹凈的破破爛爛的玩意兒,一毛錢也沒剩下。到頭來更驗證了陳光明的說法:省是省不出什麼名堂的。現如今,我也算來哈根達斯了,晚上,一定告訴陳光明,算了,還是別自取其辱了。我一小勺一小勺地吃着雪糕,吳限也不多話,兩個人就這麼看着窗外的喧囂和繁華,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曖昧着。然後,吳限叫來了小姐:在給我們一樣的再上兩份。我連連搖手:不是客氣,我真吃不下了,太冷。算陪我吧。我又無奈的答應了。就算是替陳光明吃的吧,雖然我這次是打心眼裏認同陳光明的看法,沒特別好吃,說實話,和老大成自產自銷的八塊錢一個的雪糕比起來,難分伯仲。但吳限不這麼看,看他很投入吃雪糕的樣子,也是三十好幾的男人了,不是真喜歡,也裝不出來,更何況,也沒必要裝。一個小時后,我又坐進了吳限的車,啟動的時候,他轉過頭看着我說:今天碰到你,真沒想到。我正期待他的下文,他突然就止住了。引擎的聲音特別明顯,他說:我們再去喝一杯,慶祝一下怎麼樣?然後他又用那種熾熱的眼神凝視着我。如此的眼睛是讓人難以拒絕的,真奇怪,吳限的眼睛裏始終閃爍着一種赤子之光,這跟他不停地飛、不停地三陪的生活很不相稱,那樣的眼睛通常是冷漠的、熱烈的背後都藏着傲慢,可吳限不是,他似乎天生就是那樣誠懇的人,用他認為最好的方式來表達羞澀、愉快和興奮。我說:你經常在這樣的夜晚,以這樣的方式在都市漫遊嗎?他說:是啊。上海的夜晚真迷人,想起了以前的那篇文章——《春風沉醉的晚上》。上海一到夜晚,彷彿永遠都是春色,每個地方都溫暖着,大家都穿的很少,說話輕聲細語,春情蕩漾,這不是永遠的春天嗎?我笑了:春情蕩漾,這個詞不錯。他說:所以生意得放在晚上做。一定很多女客戶迷上你了。說真的,倒還真有好幾個。上床了嗎?他大笑:你可真直接。我說:幹嗎躲躲藏藏的。他繞有深意地問:你覺得呢?不想回答,可以不答。那就算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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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女人數次跨國戀情:上海浮世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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