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個村落(2)
當今世界,合作趨勢比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更加強烈。歐洲成為了一個同盟,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成立了北美自由貿易區,有預言家浪漫地估計,未來我們的星球會成為一個大聯邦。我們夢想在未來的世界裏,人類不會再受到疾病的困擾,不會再有戰爭的威脅。互聯網的發展使我們可以自由聯絡到電話線另一頭的任何一個人,但是別忘了,世界上還有50%的人還從來沒有打過電話。母親希望我們能夠為了這個目標一直堅持下去,不應該為了一時的成就而感到滿足,直到我們改變了歷史的發展方向才可以停下來休息,也許終我們一生也看不到這一天,但是我們的兒子、孫子會繼承我們的事業。否則,我們都會為此付出昂貴的代價,受到沉重的懲罰,整整一代的孩子可能都會迷失他們的方向。所有發達國家國民生產總值總和的就足以幫助所有的發展中國家走上正確道路,從此以後他們就可以自我發展走向富裕的生活。相反的,如果我們沒有這麼做,那麼10年、20年、甚至是30年的動蕩生活會讓人類付出什麼代價?當一個孩子在到處都是毀滅的環境中長大,我們怎麼可能指望他會信任我們,和我們一起共同創造未來?母親說過:“如果讓我把所有想說的話用一句話來概括,在我還有呼吸之前我都會說,那些埃塞俄比亞的人民,他們所需要的只是幫助他們走出困境,這是他們惟一的渴望。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彷彿給了他們一把鐵鍬,讓他們有可能挖出一眼井水,灌溉他們的未來,而不是為他們的孩子挖掘墳墓。”母親說,她在非洲從來沒有看見過乞求施捨的雙手,她只看見這些不幸的人的高貴舉止,雖然他們生活在一個發展極度不平衡的世界裏,無法與來自發達國家的人競爭,但是他們並不怨天尤人,也沒有憎恨生活。羅比和約翰·埃薩克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攝影師,他們都向我描述了一件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事情。當時在索馬里的難民營里沒有人知道母親是誰,他們只是知道,每一次標有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標誌的飛機降落之後,都會從機艙中走出一名女子,她幾乎和他們一樣消瘦,她文雅而平和,眼裏飽含着純真和善良。在一次訪問的最後,這位女子在離開前走進了一座簡陋的建築物里,那兒有許多飢餓的孩子,他們排成長長的一隊,領取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給他們準備的食物,當時索馬里的情況極端惡劣,只能用麥片粥充饑。她走上前去與那位正在散發食物的聯合國官員交談。在長長的隊伍中,有一位小女孩顯得很特別。飢餓使她看起來有些虛弱無力,她焦急地不斷向前探望,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那個女子時,她似乎呆住了,也許這個女子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溫柔和母性令她在一瞬間產生了一種衝動。她扔下手中的盤子,向那名女子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她。這個女子非常安靜,也緊緊地擁住了小女孩。那一刻,感情的需要超過了生存的需要。女孩可能一輩子也忘不了,在那個神秘女子懷中得到的溫暖和希望。當羅比和約翰向我們訴說這個故事的時候,眼中都含着淚。約翰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攝影師之一,在他的相機下不會錯過任何有價值的畫面,可當時他放下了相機,只為了令這一刻只完全屬於母親和這個小女孩,他放棄了拍下一張經典照片的機會。我們經常談論,生活的質量比數量更重要。母親為自己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中扮演的角色而感到驕傲。很多時候,雖然由於長時間的飢餓和疾病使得他們無法挽救這些孩子,但是至少他們可以幫助這些孩子在告別世界時保持心情的平和,不必遭受更多的痛苦。母親認為,讓一個由於長期營養不良而瀕臨死亡的孩子在充滿感情的母親般的懷抱中死去,總比讓他們帶着被虐待、童工、雛妓或者戰爭的記憶死去強,即使這個人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母親曾經滿懷同情地向我描述過在吉斯邁烏髮生的事情,那裏是她到達索馬里之後訪問的第一個救助營。一個雙目失明的小女孩沿着救助營邊緣的籬笆摸索着尋找前進的道路,身上穿着一件破爛不堪的藍色衣服,一大群蒼蠅和不知名的昆蟲圍着她飛來飛去。母親當時震驚了,對她來說,這個小女孩是索馬里兒童悲慘生活的具體形象,她被這個世界遺棄了。母親試圖去安慰她,去幫助她找到她要走的路。然而一瞬間,小女孩臉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也許長時間的苦難和孤獨已經讓她不再習慣別人的幫助和愛護。母親經常說,設身處地地站在他人立場上考慮問題是一種優良品德。母親一生都在鍛煉自己的這種能力,就像鍛煉肌肉一樣。這也許是她與生俱來的品質,經過她一生的磨鍊益發熠熠生輝了。這種非常有價值的換位思考好像一架顯微鏡,使她能夠看到或者感受到其他人比較**的感受和靈魂,這對她的演藝生涯也很有幫助。而在為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工作期間,這種能力又成為一個放大器,將那些孩子所遭受的痛苦擴大數倍,令母親感同身受,比如這個失明的女孩就讓母親情緒低落了好久。母親形容這種狀況為“情緒饑渴”,“一種用食物無法滿足的饑渴”,母親對那些無依無靠的孩子最為敏感。母親曾經寫道:“來自成人世界的忽視和羞辱可以殺死孩子們的信任,孩子們的希望,和孩子們的想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