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知道督軍惹人嫌，卻沒料到竟惹人咒他趕緊死。

夏雲初在一旁聽着，都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更別說是在旁邊聽得真切的督軍。

要不是附近總被一大群軍漢子們圍個水泄不通，督軍肯定是要馬上就翻臉罵人。可他現在病也沒全好，還依仗着不賣他帳的李順和夏雲初，又不敢惹惱外頭成群結隊的秦兵，只能是憋出了一副青菜似的臉色。

李順不像夏雲初那樣病着，他是一直就同那些軍漢在一塊，聽這樣的問話也多了，聞言便勾嘴角笑笑，也用不大不小的音量答道，“只可惜暫時還死不了，這瘟疫可太無用。”

督軍的面色已不想要殺人，簡直已經難看得如同死人。

瞧着他們在一旁故意刺激督軍，倒是個不錯的消遣。特別是能瞧見督軍吃癟，對所有人可都是件愉快的事。

夏雲初先前也被督軍針對了好些次，禁不住抿嘴笑起來。

不過，她的態度到底代表着醫官，卻也不能表現得太過，甚至還要板著臉孔，上前去同那些兵士們解釋。

“督軍如今是要見好了，你們可得要講究些，對着上官，得多講點兒好聽的。”

這話說了比不說更過分。

兵士們一聽，頓時就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連看着督軍的眼神都格外意味深長。偏偏夏雲初卻是一副完全無辜的神情，叫人根本看不出她的心思。

就連督軍在旁聽着，見到夏雲初那滿面的一本正經，也禁不住是一陣恍惚，覺得自己定是誤會了。這可不像是刻意說什麼混話的。

一群人笑鬧一陣，也知道不能太過，很快就減緩了聲響，各自避到一邊去了。

9+這樣來回數次，別說是這些常在營區左近轉悠的兵士，就連那些原本對瘟疫相當忌憚，根本就不敢靠近營區這頭的傢伙，也都在口耳相傳以後，漸漸對瘟疫有了相當的了解。

倒是仍舊不敢靠近，但偶爾也能遠遠見到些陌生的身影在周遭晃蕩，顯然也是對這邊充滿興趣。

夏雲初本就忙得很，也不去招呼，只是不動聲色地望着——就是她想要招呼，卻也沒辦法離開木頭圈成的圍欄。

自那日敵軍燒營以後，好像就再沒有什麼動靜。

他們這營區處在最軍中最偏遠的角落，根本無法探究那前邊都發生了什麼，更不要說是敵陣的狀況。先前還有刑越和鄭青松三五不時地來告知，現在那二人卻是再不方便前來。於是對於外頭的情形，他們就全都抓瞎起來。

夏雲初本是記掛着敵陣的動靜，可過來這營區的兵士漸增，她就又開始忙起來。

營帳當中確實有了第一個退燒的病患，而在外邊被過往兵士嘲諷的督軍，也眼看就要大好。可實際在後頭躺着的兵士數量，遠不是旁人可以想像。

要控制着這些病人的疫情，又得照料他們生活起居，如今還得應付外頭來閑晃的傢伙，個中難處也不是其他人能了解。

即便從隋弁手上能得到再多物資，人手畢竟還是不夠。沒有人幫忙，所有東西都必須夏雲初親自過問，這可就不是個小數目。

李順再厲害，能幫得上的也就唯有體力活兒，可當真是苦了夏雲初。

就是從現在開始教李順醫學知識，等他學會，這瘟疫應當也已經控制住了。

更何況隋弁送過來這麼多好奇的兵士，夏雲初可沒想着要去同他們打交道。於是無形中便又加重了夏雲初的工作——李順沒空做事，可不都得她更忙一些么。

她這邊忙得沒工夫喘氣，小心翼翼地抱着缸熱粥往裏挪。那高高的大缸擋在她面前，幾乎擋住了所有前路視線。

夏雲初生怕自己被什麼絆倒，只能用腳尖摸索着小步向前，走得十分艱難。

正這樣走着，手上的重量卻忽地就是一輕。夏雲初心中一驚，卻馬上又意識到並非自己脫手將粥桶甩出去。

她朝旁一扭頭，頓時呆住。

“趙、趙……趙大哥……”夏雲初叫得頗有些訕訕然，差點兒沒咬住自己的舌頭尖。她到底還是更習慣喚這人趙偏將，只是在私下了，她若這樣叫，倒顯得生分了。

趙正勇不知何時進到這隔離區裏邊來，面上有些怪模怪樣地戴着個口罩，默默地幫夏雲初拎着那碩大的粥桶。

聽到夏雲初的招呼，他這才看向夏雲初，略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你……你……你怎麼進來了？”夏雲初支吾許久，這才終於找回了自己想要問的話。

趙正勇拎着那歌沉重炙熱的粥桶，卻好像根本就感受不到其中重量，一路邁着軍步，走得飛快。夏雲初想要跟在邊上，還得將自己的步子也跟着邁開，幾乎都要跑起來了。

這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夏雲初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看你們忙，進來搭把手。放哪兒？”趙正勇的聲音藏在口罩後邊，很有些悶。

夏雲初怔了怔，這才想起他問的是那一大鍋東西，便朝旁指了個地方，叫趙正勇將東西放下。

她倒也想要上前去幫忙，可左右瞧瞧，卻又不知自己能做什麼。趙正勇自顧自做事，顯得那樣自然，她若是上前去插手，反倒好像是搗亂一般了。

夏雲初這邊傻站着，趙正勇早就將粥桶擺好，又轉身拎了熱水，還將地上胡亂堆着的木柴都整到一邊去。

對方都已經忙活完這麼多，夏雲初才回過神來，慌忙就上前要幫忙。

趙正勇卻一伸手，攔住了夏雲初的動作。

“你歇一歇，我來。”

男人聲音很低，卻也很穩，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夏雲初頓時覺得有些恍惚。

先前她自己忙着的時候，可日日盼着有人來給她幫忙。現在當真有人走進來，她卻又遲疑起來。

實在是這人出現得毫無道理。

大秦軍中的偏將，在軍中怎麼也算得是個高層人物了，卻竟然鑽到這營區裏邊來。這地方要進來容易，想出去卻幾乎不可能。現在就是日日沒有戰事，也實在輪不到偏將這樣清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