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客:箭客在妓院

箭客:箭客在妓院

早在京城時候就聽說四大兇徒的名望,劍客等級考試那次主考官提及他們名字時,竟然讓某些劍客嚇得大小便失禁,這讓我一直對他們有種幻想,無數次把見到的某些人想像成就是四大兇徒,我甚至祈盼他們能永久活着,膜拜或者親手殺死,這四個人竟然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自己的精神寄託。白道人士對四大兇徒圍捕一直沒有停止,好多年無數次陷阱但徒勞虛設,每次成功脫離都是一次示威,每一次示威都會引發更大的仇恨,仇恨和示威是相互糾纏的鎖鏈,相互約束又相互外張。

阮三說他們到了乾縣,我感覺到自己肌體的復蘇。為什麼要去妓院埋伏,在了解了真相之前,判斷一直使我認定他們都是好色之徒。壞人必然好色,如同箭客必然是用弓箭一樣的順理成章,真理如此樸素和唯物,帶着濃重的油墨味道顛頗不破。阮三和我去春綠樓,以前曾經到過,不是眠花宿柳而是討債,那次我追着一個欠債的人來到這裏,我還記得春綠樓里土個穿嫩綠百褶裙的小女孩子,一身的綠色清醇着象跟剛出土的蔥,我表演了箭法后還她讓我在她的手心上籤了名,我簽名時候一直看着她的眼睛,很眼睛去沒有陰翳和我見到過任何人的眼神都不一樣,等享受完畢偶像的待遇后才發現那個被自己逼到絕路的債務人竟然趁陶醉的那時候又逃脫了,而使我陶醉的綠裙子女孩子此刻鄙夷的看着我,一雙手相互用力搓,試圖將寫下的簽名完全抹除痕迹,她的手很小很柔軟,右手尾指上套着個翡翠玉的戒指。

春綠樓生意好得出奇,熙熙攘攘,都是公門和俠義道的朋友,除了本縣更多是從別的地方趕到這裏的,這個事實充分證明色情業是旅遊業的支柱。阮三和不少人都熟悉,他的交遊廣闊讓我覺得羨慕,阮三沒有忘記向任何一個人介紹了我,有些禮節性的回句久仰,有點則桀驁點點頭,反正在春綠樓的這個白天讓我感到自卑,我是一個在圈子邊緣徘徊的影子。下午時候有了次轟動,所有相互寒暄或者和妓女們**的捕快們都一起起立,阮三起立的時候拉一把我的袖子,當時我沒有領會,所以在人群集體起立的時候我成了唯一坐着的,與眾不同。那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身上,先是驚訝然後是不屑,其他人也是如此,在這個下午我在短暫的幾分鐘內成了這個地方的主角。有些人是長久的主角,有些人是短暫的主角,比如是我永遠只能飾演短暫的主角,而某些人看着就是個男主角,比如葉鋒。絲綢的長袍,一塵不染的白色布鞋,還有與生懼來的抑鬱神情。葉鋒天生就是個貴族味道的主角,更何況他還是江湖上最年輕的八級劍客。葉鋒的到來使得春綠樓終於形成了個中心,一層層的輻射開來最後的餘波層面上就有我還有阮三。阮三其實可以處到更裏面些的,他留在外圍就是為了讓我不至於太無聊,這讓我非常感激。

直到傍晚,四大兇徒還沒露面,這次埋伏的性質更成了一次聚會。中心圈子裏有些人摟着妓女上樓開房,剩餘的人也因為酒的餘味言語變得不莊重,有口角就有人勸解,好多故往的過節竟然在這樣的聚會裏相逢一笑。我看着這個可笑的埋伏圈,唯一能保持清醒的只有似乎我和葉鋒,葉鋒自顧自的喝着他的酒,很緩慢的速度,我認為他的喝酒只是個幌子,他在觀察。而我則數着自己箭囊里的箭。我帶了滿滿一袋的箭來,而現在只餘下了三支,其他都被阮三借給別人了,那些人要玩一種時興的遊戲投壺,而我為四大兇徒預備的箭正好被他們用作了娛樂工具。當阮三最後一次過來試圖借走我最後的三支箭的時候,我拒絕了,我說這是給四大兇徒留的。阮三笑了,說,什麼四大兇徒,四大兇徒什麼地方都會去就是不會來這裏。我驚鄂,阮三繼續說,四大惡徒從來不來妓院,所以我們才來這裏設埋,懂了嗎?我不置可否的看着阮三,老實說,我真的沒懂。不管懂還是沒懂我都決定不將最後的三支箭給阮三拿去做人情,我執意要留下自己的三支箭,任阮三好說歹說,最後他真的是生氣了,威脅道,你知道借箭的是誰嗎,是江南總督衙門的總捕頭,我們日後能否升遷都在他的手上,怎麼不識抬舉。阮三忿忿去了,拋棄下我在大堂里,我覺得孤單我看到葉峰也是孤單的坐着,他的嘴角噙着譏諷的微笑,不知道是因為為誰而笑。漸漸人聲稀少,因為空曠迴旋着一些樓上傳出的膩笑聲,圍繞在周遭,從毛孔侵進身體,有寒意,是四周緩緩的沉積着,突然發覺到自己真是不屬於這個世界,陷入埋伏中的並非四大兇徒而是在大堂里傻忽忽的拿着弓和箭虛張聲勢的我,在無邊的陷阱中我是孤獨的野獸,不和諧的想吼叫,想驚擾人們的華胥夢鄉。

所有的變故如此突兀,命運是情節的設計者更是位懸念大師,那天夜深時候四大兇徒真的來了春綠樓。玩笑,絕對是個玩笑,所有人事後都如此說,除了我之外到場埋伏的白道人物們都知道四大兇徒是從不進勾欄一步的,他們都是多次參與圍捕四大兇徒的老人馬,在長期的對抗中已經理解了游而不擊的精髓,所以當四大兇徒進入春綠樓的時候,那突然到達的打擊讓整個集體都不可承受。

四大兇徒看上去一點也不怎麼兇惡,三男一女,男的都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女雖然是韶華已逝,但依稀可以看到許多年裏殘留下的風韻。我甚至覺得他們比那些嚇得面目委瑣的所謂正義人士們都可親的多,不得不佩服阮三即使在這個時候他都是最清醒的,快射他們,阮三對我耳語,其實未等他說話完畢我早就已經射出了自己的三支箭,三箭聯發,目標就是那三個玉樹臨風的兇徒,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女的不管如何兇悍都不如男的威脅大,在只餘下三枚武器的時候必然先消滅威脅最大的敵人。箭才離弦我就知道那三大兇徒的命運,在場所有人都目睹了三支箭分別穿透三具年輕的屍體,箭負載着着他們訂在了春綠樓的粉牆上,他們的身體懸在牆上搖晃,象是對這個世界擺着手指說不,粉紅色的牆還有曖昧的鮮血,組成肅殺畫面。正義道的人齊聲喧嘩,剛開始以為是歡呼,但後來仔細一辯發覺竟然是對我的咒罵,回頭看到阮三面色煞白,虛汗流滿前胸後背,他對我說:‘誰讓你這樣射的。’我奇怪着看所有的人,只有剩餘下的女兇徒還能夠有笑容,她對着我在笑而其實的人都沮喪着對我“你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把?”她問我,我點頭,“所謂的四大兇徒其實就是我一個人,他們三個只是點綴而已,如果你沒有冒昧着殺了他們三個的話我未必會趕盡殺絕,而現在我只會在你們中選擇留下三個,其實的只能去死。’“為什麼還要留三個。”我不理解,她沒理會我回頭走到牆邊看着三具死去的身體,很悲哀,春綠樓的燈火照耀着頹廢的屍體,悲哀的不僅僅是她或者那些已經死去的身體。

至少葉峰沒有讓我失望,所有人中他是唯一向她逼近的人,而其他的人都在猶豫不絕中觀望,雪白的長袍,雪白色的鞋子,在地上行走着沒有絲毫纖塵揚起。她對他說:“想好了嗎?”葉鋒回答:‘四大兇徒還有三個缺額吧,我先佔一個。即使是做你的面首也總比做死人要好。”他說話嫣然一笑,妖媚的要命。四周嘩然。頓然發現人竟然可以如此的道貌岸然,葉鋒的舉動牽發多米諾效應,為了爭奪另兩個面首的席位,俠客們和捕快們開始了迫不及待的相互殘殺,刀光血影,每個人都顯示出比平時強得多實力,不斷有人倒下,鮮血渲染着這個荒謬的妓院的世界。

她對我微笑,你是新人,你還沒學會適應這個世界,她指着我身邊的戰場,這就是殺戮的戰場,每個人都是生不由己,為了活命,知道嗎,什麼都是虛幻的。我點頭,你懂了,那決定怎麼辦。我拿出自己的弓。她說,你已經沒有箭了。我回答;是的,但我還有弓。

對,我還有有弓,即使失去所有的箭,我還是要射,把一切能夠夠到的東西都當作見箭那樣射出去,蠟燭,胭脂花粉,椅子,折斷的肢體,桌子上的花生糖果菜肴,一切一切,不規則的武器不規則的方式射向她去,在她的身前身後布成一個雜亂物什交織成潑水不進的網絡,此時我的射箭更是種宣洩,對這一生中所有我無法恭敬的一切的宣戰。她在逼近,四周雜亂的自相殘殺激蕩着的金鐵交鳴營造着背景聲響和幕布,一切的背景都是可以忽略,現實里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存在,她的手離我只有半尺,感覺到了她手指間的肅殺之氣,有窒息感,第一次的無能為力,她讓我無法抗拒死亡,手還在近,接近咽喉,手上有弓,但弓在她的手後面,弓也無能為力,閉上自己的眼睛,知道自己這次真的是結束了。她的手指只是撫摩了我的皮膚,輕輕一點沒有發力,睜開眼睛,對着的也是一雙眼睛,眼睛裏有眼淚和乞求,她說,一天裏不應該死兩個有意思的人是吧,這話來得毫無理由,但我還是點頭,她說,別讓別人糟蹋我的身體,然後仆地倒下,象幕布突然被拉下,我看到她的背後有很大的一灘鮮血,有柄劍插在她的背上,象是魚的背鰭,劍是上好的青鋼練的,劍柄上錈刻着六個鎦金的字“八級箭客葉鋒”。

一切挲然停止,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相互殘殺的人相互對峙,有人先叫了聲,四大兇徒死了,如是閃電把所有的陰暗的臉照亮,有人開始靠近她的屍體,屈辱后的仇恨在每個人那裏迸發,有人對她的身體吐唾沫,有人用最惡毒的下流話咒罵,更有人用骯髒的鞋踩踏她的身體,他們自以為在對她發泄,其實都不是,我伏在她的身體上,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承受着,但別人都不知道。

(尾聲)

沒人知道我為什麼要選擇退隱江湖,就象我不知道這個黃昏時的太陽如何如此艷麗。太陽的餘輝照耀在每個人的身體上,我在微笑,在不遠處有群年輕人也在同樣被陽光籠罩着,他們都穿着上好綢緞的衣褲,都背着寶石雕嵌的弓和箭壺,他們的談笑藉著風聲傳到我的耳里,讓我知道了一個故事,京城的八級箭客開始一下月就要開始。我知道一個箭客的時代即將開始了,我知道一個箭客的時代已經終結了。

抬頭,才發現太陽真的落山,有隱晦着的溫暖還在,但我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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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門下走狗大聯盟――一群特立獨行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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