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婚後(10)
“鬧著玩兒的。”他說著撕毀了罪證。周蒙雖然不生氣,也知道必須擺出正言厲色的樣子來。潘多發誓,絕對,百分之一百,千分之一千沒有上過床。就算是真的吧,那也絕對,百分之一百,千分之一千不是他不想,是對方不願。後來,周蒙在校園裏看見過薛婷。並沒有人給周蒙介紹,不過按潘多的描述:高挑個兒,大眼睛,馬尾辮,周蒙輕而易舉地認出了薛婷。真高,看起來幾乎比潘多還高。她們甚至還點過頭打過招呼,在圖書館裏。周蒙覺得,薛婷知道她是誰。那麼,潘多也對她描述過她嘍?薛婷是學分子生物的,年紀並不大,結過婚也離過婚。像以前的幾件事兒一樣,妻子的反應總讓潘多有點兒意外。當然周蒙從來不是那種小心眼兒的女孩子,可是,她也過於平靜了。周蒙和潘多熟悉的那些念理科的女同學是不一樣的,周蒙不認死理,要知道,學理科的女孩子認起死理來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周蒙也不太要強,挺懶散的,當然她是非常溫柔好看的。不過讓潘多感覺最舒服的還不是她的溫柔好看,她這個人,怎麼講?潘多找不出貼切的中文詞來形容,按英文的**是,她這個人非常的understanding。任何事情對周蒙來講都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也是可以寬容的。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從來不存在絕對的壞事。潘多本來最擔心老婆不努力學英文。天知道周蒙是怎麼考上大學的,不僅不用功,而且完全不具備基本的學習能力,記憶力奇差,還是學中文的呢,就沒一首詩她能背全的,她說她只記得意境。意境是個什麼東西?對於一個像潘多這樣受過系統現代科學訓練的人來說,意境這東西就和中醫一樣,是胡說八道。周蒙剛下飛機,潘多就翻過她的托福、GRE材料,一翻就知道她沒好好上課。題目做了十分之一還不到,托福詞彙的紅寶書嶄嶄新的,不要說背,周蒙大概連翻都沒有翻過。可是現在,周蒙坐在圖書館裏背單詞,經常一坐就是一天,腿都坐腫了。潘多有一點兒心疼,問她怎麼突然這樣用功起來。周蒙笑笑說:“因為你靠不住呀,有一天你不管我了,我得靠自己。”因為她是那樣笑着說的,潘多眼圈都紅了。雖然人有點兒荒唐,潘多真不是沒良心的,他只是沒有思想。很快,周蒙像別的陪讀夫人一樣,去中國餐館打工。潘多把煙戒了,美國煙貴,一包煙相當於他們兩天的伙食費。在中國餐館做收銀員,周蒙一個星期干兩天可以掙100多美元,上學遠遠不夠,生活是夠了。不過等周蒙的托福、GRE終於達到在美國自費讀碩士的最低分數線,可以上學念文憑了,也已經是兩年半之後,潘多博士畢業。他們居住的佛州,是美國的旅遊度假州,四季常青,氣候宜人,有着江南雨季的濕潤。不過佛州的雨從來不低回纏綿,它明亮而短促,雨一停陽光跟着就出來了,沒有陰天。城,是真正的小城,人口以在校的大學生為主。在他們那個小城,有一種常見的寄生植物,長長的毛茸茸的好像裹着柳絮的枝條,只是更輕更柔和,它們掛在每一棵樹上,成為小城的一種風景。據說,這種寄生植物是西班牙人帶來的,漂洋過海,在佛州中部的繁衍生長,蔚然可觀。本地人叫它“swing”。在周蒙家客廳的窗前,可以看到從樹上掛下來的、數不清的、隨風而動的“swing”。她就像“swing”。偶爾,只是偶爾,周蒙會有感而發地,心平氣和地想:李然,李然為什麼不可以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她?至於說到婚姻背後的愛情,潘多有個名句在留學生圈子裏流傳甚廣,說人生四大喜事是:金榜題名日,洞房花燭夜,中年喪妻后,老年得子時。註解一:離婚好麻煩的,又傷感情又傷財,還是死了比較乾淨利索。註解二:如果不是中年及時喪妻,又怎麼能老年合法得子?周蒙跟他商量:“你也不要盼我死吧,到時候我一定跟你離婚,也不多要你的錢,十萬就好。”潘多敏捷地,小心地問:“那你指美元還是人民幣?”周蒙不能抑制地大笑。他們之間什麼都可以說,就是這點成就了他們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