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在牛皮上的教堂(3)

建在牛皮上的教堂(3)

這是藏傳佛教對天主教的第一次警告。而白人喇嘛們並不領會這個挑戰,他們將彩繪玻璃重新安裝起來,並在外面安上護板。

在教堂建築工地的外圍,當初被命令去牽牛皮繩的士兵如今仍然站在那裏,他們的槍口衝著或憤怒或迷惑的藏族人。

這些每隔五十步就像一根根木樁立着的士兵從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因為他們的長官被白人喇嘛收買了,成天躺在床上吸鴉片,以至於忘記了在風雨中還在給白人喇嘛站崗的士兵。

他們的身上長了霉,生了苔蘚,亂草一般的頭髮讓小鳥在上面做窩,衣服成了荒草一樣的顏色,皮膚和臉也與大地的顏色一模一樣。

他們的腳上也長出根須,使他們動彈不得。教堂打圍牆時,漢地來的工匠已分不清他們究竟是一根廢棄的木頭呢還是一個個的活人,就派人去問劉知縣。

劉知縣正在和軍官們吸大煙,故作詫異地說:“荒唐。木頭就是木頭,士兵就是士兵。難道你們沒有長眼睛么?”軍官們不耐煩地說:“你管他是木頭還是士兵,就讓他們永遠戳在那兒好了。”工匠們爭辯說:“老爺,他們真的是士兵啊!”軍官吹起了鬍子:“是士兵回來還得天天操練,白吃皇上的糧餉。你來付啊?”工匠們手中正缺木頭,也就順勢把那些可憐的士兵當作柱子與圍牆砌在一起了。

只有一個士兵還有力氣提出抗議,他用蚊子鳴叫一樣的聲音說:“我在湖北老家還有七十多歲的老娘呢,你們可不能把我拋在這裏。”一個老工匠說:“兄弟,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就當這是為皇上盡忠了罷。”這個冤死鬼最後用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哽咽道:“盡個鳥的忠,老子是在為洋鬼子站崗呢。”白人喇嘛其實也知道這些陌生的士兵的忠勇和苦衷,但是如果沒有他們站在外面,白人喇嘛就不會睡得踏實。

杜朗迪神父想給士兵們做臨終傅油聖事,以便使他們有罪的靈魂得到拯救,皈依到天主的聖寵之下。

他手捧《聖經》來到圍牆牆根,對一個已經和圍牆融為一體的士兵說:“可憐的孩子,如果你信仰耶穌基督,我將指領你的靈魂走出地獄,升往天國。”士兵一動不動,惟有風聲嗚咽。

神父又說:“啊,我聽見你的懺悔了。藉神聖的傅油,賴天主的無限仁慈,願天主以聖靈聖寵護佑你,赦免你的罪,拯救你,並減輕你的痛苦。阿門!”然後神父把從打箭爐帶來的經莫維爾主教祝聖過的聖油抹在士兵灰撲撲的臉上。

峽谷中還是只有嗚咽的風聲。貢噶喇嘛自從與白人喇嘛鬥法輸了后,一直在利用藏族人的方式報復這些佛法的敵人。

他的道行並不高遠,但他知道一些民間常用的毀敵巫術。比如說他私下裏把兩個白人喇嘛的名字寫在紙上,連同一些寫有

“斷命”、

“掏心”、

“斷精力”的咒語一起,放入自己的靴子中,這樣他每走一步路,都把白人喇嘛踩在腳下,並實施一次充滿刻毒的詛咒。

不過最厲害的毀敵巫術是要找出白人喇嘛的靈魂所在。依照藏族人的傳統,每個人的靈魂、家族的靈魂、甚至一個民族的靈魂,都和動物界或者植物界的某種生物有關。

動物界的老虎、狗熊、獅子、大象,氂牛、騾子、綿羊,植物界的樹木、花草,甚至自然界的湖泊、山丘,都可能是人們靈魂所寄居的場所。

簡單地說,如果某個仇敵的靈魂寄居在一頭氂牛身上,那麼你把這頭氂牛殺了,你就奪去了他的魂魄,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從前格薩爾王在和霍爾國作戰時,就是首先降伏了象徵霍爾國國王靈魂的一座雪山上的妖魔,才打敗霍爾國的軍隊的。

然而難題在於人們不知道白人喇嘛的靈魂寄居在什麼事物上,他們來路不明,信仰的又是不同的宗教,他們的民族與魔鬼是什麼關係人們也不得而知。

可是,令白人喇嘛也始料不及的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始終在與他們作對。

在直插西藏藍天的尖頂教堂剛要竣工的那天,峽谷里便颳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風,將白人喇嘛教堂的尖頂像吹一頂帽子一樣吹進了瀾滄江。

就像教堂的彩繪玻璃被擊碎后又重新安裝上一樣,白人喇嘛不知是不明白西藏這塊神秘的土地上無處不在的法力,還是過分相信自己的銀子,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又將教堂的尖頂重新立了起來。

但是就在完工的那一天,峽谷中狂風大作,雷雨交加。一個能控制雷霆的護法神甩出兩個威力巨大的炸雷,準確地擊中了教堂的尖頂,將它炸得燃燒起來。

在噶丹寺措欽大殿做法事的喇嘛們都聽見了白人喇嘛驚恐的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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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碰撞交融下的瑰麗畫卷:水乳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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