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窗外的百合(1)
夜深了,窗外的那株百合開了。花開的聲音在空曠的黑夜裏回蕩着。原來,百合也一樣孤獨。托爾斯泰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是各有各的不幸。”可惜,他只是告訴我們婚姻的不幸。然而,幸福的婚姻是什麼樣的呢?在徐帆和陳建斌主演的電視連續劇《結婚十年》中:第一年,男人和女人結婚了;第二年,他們有孩子了;第三年,為了幫他們帶小孩,媽媽來了;第四年,下崗了;第五年,為了生存下海做生意,出事了;第六年,總算是有點錢了;第七年,丈夫“在外頭有人了”;第八年,分居了;第九年,破產了;第十年,在那幢曾裝滿他們愛情的、即將拆遷的筒子樓里,兩人又重逢了……這其中,只有平淡而瑣碎的生活,看不到絲毫的浪漫情調。是電視錯了還是我們自己錯了?莫非所有的婚姻都是如此的嗎?女人忍不住這樣問自己。女人不甘心就這麼過下去,她想改變這不理想的一切。可是,老公彷彿鐵了心似的不願配合自己。女人漸漸地開始感到失望了。在漆黑的夜裏,孤獨如毒蛇般將女人緊緊纏繞……一、冷戰阮玉(女,29歲,銀行職員)昨夜,庭中的那株百合開了。夜風中,花開的聲音,在空曠的黑夜裏回蕩着,縹緲而孤寂。原來,百合也和人一樣的孤獨。凌晨。迷迷糊糊中,聽到房門輕輕地打開,又輕輕地關上,我知道是文上班走了。我迅速地清醒過來,看了一下鍾:六點二十分。文簡直就是鬧鐘,總是那麼準時,可是只限於早上離開家時,晚上回家就沒準了,十一二點,或者更晚。我木然地坐在床上,看着身邊文睡過的痕迹,下意識地盤算着我們有幾天沒有“正式碰過面”了。他每天早出晚歸,早上走的時候和晚上回來的時候,幾乎都是我在床上的時間。所以,雖說他人確實回來過,但對我來說跟沒回來沒什麼兩樣。上周六,女兒從寄宿幼兒園回來,我們一家三口到外面吃了一頓午餐,但從那以後,我就再沒有和文“正式碰過面”。文在一家外資企業的業務拓展部門任經理。結婚五年多,我親眼看到了他的勤奮工作和逐步晉陞,也眼看着他越來越忙碌,晚上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起初是每周一兩晚有應酬,後來漸漸變成了每周一兩晚沒應酬。即使偶爾一次提早回來,也常常是吃過晚飯便伏在電腦前查資料、寫計劃。如果有朝一日他真正發達了,這些都可以算做“成功奧秘”激勵年輕人的,我想。文小時候家境不好,大學時就非常刻苦,工作以後更是十二分努力。我們戀愛時,我正是被他這一點吸引,愛上了這個勤奮工作的男人。他也信誓旦旦:“玉兒,我一定要重寫我們的家族史,我一定要讓你過上令人羨慕的好日子,我一定要讓孩子受到最好的教育……”結婚後,他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我當然支持他,家裏的事情很少要他做。起初,他還跟我說說公司里的事情,說說他的煩惱,但很快,我就發現,他和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了。在以前,晚餐時間是我們例行的談心時間。可現在,晚餐經常要被他的客戶打來的電話打斷。他跟朋友談笑風生,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我很失落,他的分分秒秒都屬於他的公司、他的客戶,而沒有一分鐘屬於我。有時候,我熬住瞌睡等他回來,看到一個疲憊的歸人,經常是喝過酒的,領帶也拉鬆了。我穿着露背的睡衣趴在床上,想等他洗過澡上床,留一個美麗的背影給他。可是半天沒有動靜,過一會兒聽見了他均勻的鼾聲。有時候是我睡得懵懵懂懂,只覺得他粗重的呼吸在耳邊響起,然後直奔主題,我還沒有完全清醒時已經結束了,像一個短暫的破碎的夢。第二天醒來,我就這樣獨自在床上發獃片刻,然後草草吃點什麼,去上班。有時,我猛然意識到自己已完全被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我和他除了一起睡覺、說說孩子,再也沒什麼共同的時光,飯很少一起吃,也不聊天——那種知己式的深談,更沒有話劇、音樂會和電影,最浪漫的舉動就是星期天帶着孩子坐在必勝客吃比薩了,他還不是經常能抽出時間。最初,他的應酬多起來時,我不是沒有擔心過,我也害怕他出入一些燈紅酒綠的場所,害怕他借口加班而另有隱情。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直覺,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會輕易放縱的。我也曾帶着女兒借口送水果到公司“慰問”過他和他的同事們,結果真的是看到了他忙得不亦樂乎,一邊起草文件,一邊夾着電話與客戶聯絡。看到他那認真忙碌的樣子,我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汗顏。我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拷問”他,他也認真表態——“我的事業目前正處於攀升階段,哪裏還有時間和閑情浪費在什麼婚外情上?”他是把吃飯、喝酒當做重要的工作之一。他以前幾乎不怎麼喝酒,現在卻已經是“酒精考驗”了。這個我信,沒辦法,現在的社會就是這樣的風氣,要辦事、要聯絡客戶,吃飯往往是最好的方式。不過,信賴歸信賴,可每晚孤零零守着電視的時候,常常有一種悲傷吞噬我。三十歲,我就活得這麼單調和傳統。夜晚,人家跳拉丁舞、喝雞尾酒、和不同的男友約會,而我卻只能日日一個人守在家裏;人家夫妻一起健身、一起露營、旅行,而我就像一隻孤雁,一個人跳着沒人喝彩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