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5章 奪路而逃
按照弗拉索夫的計劃,部隊在亞戈京地區再堅持一天時間,然後就乘坐火車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德軍在26日清晨對亞戈京地區發起了出其不意的突襲。被打了個猝不及防的蘇軍,根本來不及組織有效的抵抗,很多地段就被德軍所佔領。其中,就包括弗拉索夫準備用來轉移部隊的火車站。
得知火車站失守的消息,弗拉索夫不禁臉色煞白。沒有了交通工具,要想靠兩條腿,離開德軍封鎖的區域,那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火車站失守,德爾上校同樣着急,根據事先的計劃,只要戰士們能順利地撤到火車站,登車之後,最多半個小時,沿着鐵路向東北方向轉移,最多半個小時,就能跳出德軍的包圍圈,併到達友軍的防區附近。如今沒有了火車,光是靠徒步行軍,要想突破德軍的封鎖,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因為如此,德爾上校情緒激動地說:“司令員同志,我們怎麼辦?火車站被德國人佔領,就意味着我們與外界的聯繫被徹底中斷,如果沒有辦法儘快擺脫眼前的困境,我們的司令部恐怕難逃覆滅的厄運。”
弗拉索夫拚命地抽着煙,心裏在琢磨接下來該怎麼辦?原本自己控制的區域就異常狹小,如今隨着德軍的猛攻,這片區域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縮小。也許再過一個小時,不,半個小時,或者更短的時間,敵人就有可能衝進司令部,到時等待自己的命運,不是戰死就是成為德國人的俘虜,但這兩種情況,都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面有人在大聲地喊:“司令員同志,司令員同志在哪裏?”
弗拉索夫聽到喊聲,猛地抬起頭,心想喊話的人好像是索科夫上尉。德爾上校同樣聽到了索科夫的喊聲,連忙對弗拉索夫說:“司令員同志,好像是索科夫上尉。”
接着,索科夫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迅速地鎖定了弗拉索夫、德爾上校和尼科爾斯基的位置,然後快步走過來,對三人說道:“司令員同志、參謀長同志、軍事委員同志,敵人正朝着這邊衝過來,我的人恐怕擋不住他們多久,你們快點跟走吧。”
“走?往哪裏走?”尼科爾斯基不滿地說道:周圍到處都是敵人,我們現在出去,無異於送死。”
見尼科爾斯基似乎還不願意離開,索科夫急了,轉身衝著外面喊道:“來人,快點來人!”
隨着索科夫的喊聲,從外面湧進來七八個人,帶頭的正是康斯坦丁少尉。
弗拉索夫看到頭上纏着繃帶的康斯坦丁,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少尉同志,你不是犧牲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康斯坦丁望着弗拉索夫,淡淡地說道:“司令員同志,我的命大,又從基輔城裏逃了出來,並在這裏找到了索科夫上尉,重新成為了特別連的一員。”
“現在不是敘舊的時間。”索科夫擔心弗拉索夫和康斯坦丁說起來沒個完,便粗魯地打斷了兩人的話,隨即用命令的口吻對跟進來的戰士說:“你們兩人一組,帶着司令員、參謀長和軍事委員轉移。速度要快,我們的戰友擋不住敵人太長的時間。”
當德爾上校被兩名戰士架着要離開時,他大聲地嚷嚷道:“等一等,帶上電台這些通訊器材……”
索科夫看到跟着自己從基輔逃出來的那名通訊參謀,便對他說:“參謀同志,帶一部電台就夠了,其餘的東西就別要了。德國人很快就會過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就這樣,索科夫帶着十來名戰士,架着弗拉索夫、德爾上校和尼科爾斯基三人,快速地逃向了森林的深處。
德國人雖然有飛機大炮和坦克,但只要大家鑽進了森林的深處,這些裝備能發揮的作用就有限了。唯一有威脅的,就是德軍步兵,不過他們要想在森林裏找到十幾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一行人不知跑了多久,眾人來到了一個湖泊的旁邊,索科夫連忙下令道:“大家注意了,我們在這裏休息半個小時,再繼續趕路。”
聽索科夫這麼說,眾人都直接找地方坐下,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
過了一會兒,有人拿出隨身攜帶的水壺,到湖裏去灌水,準備在行軍路上喝。
“索科夫上尉,”弗拉索夫把索科夫叫到自己的面前,客氣地問:“我們如今在什麼地方?”
“不清楚,司令員同志。”索科夫如實地回答說:“剛剛光顧着逃跑了,如今根本搞不清在什麼位置。”
“參謀長同志,”弗拉索夫扭頭問德爾上校:“你那裏有地圖嗎?”
“沒有,司令員同志。”德爾上校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剛剛走的太急,根本沒有來得及帶上地圖。”
“指北針呢?”弗拉索夫不甘心地問:“指北針總有吧?”
“對不起,也沒有。”德爾上校苦着臉回答說:“誰知道我們轉移得那麼倉促,很多東西根本來不及帶。”
“索科夫上尉,如今搞不清我們在什麼位置,這可有點麻煩啊。”弗拉索夫嘆着氣說:“若是不知道我們的具體位置,要想順利地離開這片森林,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令員同志,我覺得,我們首要的任務,是擺脫德國人。”索科夫連忙回答說:“只要我們能擺脫德國人,然後再想辦法離開森林也不遲。”
“沒有地圖、沒有指北針,我們不知道要在森林裏停留多長時間。”弗拉索夫表情嚴肅地繼續問:“索科夫上尉,你有沒有準備足夠的食物?”
“我昨天就讓大家準備了一批食物,大概夠我們吃一周的。”索科夫見弗拉索夫擔心食物短缺,連忙安慰他說:“除了我們攜帶的食物外,在森林裏也能找到很多吃的東西。”
“索科夫上尉說的沒錯。”德爾上校補充說:“如果我們的運氣足夠好,在森林邊緣的林間空地上,沒準還能找到集體農莊莊員們收穫后留下的土豆。”
德爾上校的話提醒了索科夫:“司令員同志,眾所周知,有很多居民的別墅都建在郊外的森林裏,他們每年五月到別墅來種植各種蔬菜,然後等到九月再來收穫。如今雖然是九月末了,但肯定有不少的鄉間別墅里,還存放着大量的蔬菜,只要找到這些地方,我們根本不用為食物短缺而犯愁。”
弗拉索夫不再說話,而是側耳聽着遠處的動靜。坐在他身邊的尼科爾斯基好奇地問:“司令員同志,您在聽什麼?是聽司令部所在區域有沒有槍炮聲傳來嗎?”
“是的,軍事委員同志。”弗拉索夫認可了尼科爾斯基的猜測,有些擔心地說:“不知留下阻擊的指戰員,最後有多少能成功地脫險。真是沒想到,好好的一場仗,最後會打成這樣。”
“司令員同志,這樣的結果,別說是我們,恐怕就算是最高統帥部,也沒有料到吧。”德爾上校說道:“我們有85萬軍隊,而德國人據說至於50萬。我們在兵力佔優的情況下,都無法打敗敵人,接下來的仗,還怎麼打啊。”
“只要能遏制住德國人的進攻,我們就能獲得積蓄力量的時間。”面對有些垂頭喪氣的德爾上校,弗拉索夫還是硬着頭皮說:“等我們再次佔據兵力和裝備優勢時,就能粉碎德國人的進攻,並將他們從我們國土趕出去。”
索科夫不想聽弗拉索夫說的這些廢話,便取下背着的背囊,從裏面取出一個像搬磚似的麵包,遞給弗拉索夫:“司令員同志,您還沒有吃早飯吧。先吃點東西,免得接下來趕路時沒有體力。”
弗拉索夫接過麵包,撕下兩塊,分別遞給了德爾上校和尼科爾斯基:“參謀長、軍事委員,你們今天早晨也沒有吃東西,肯定餓壞了吧。先吃點東西補充一下體力,我們接下來好趕路。”
“上尉同志,”擔任警戒的祖布中士跑到索科夫的面前,向他報告說:“我看到遠處有人朝這裏過來了。”
“看清楚是敵人還是我們自己人?”
祖布中士搖搖頭,回答說:“由於有樹木和灌木叢的遮擋,看不清楚。”
“對方有多少人?”
“大概有二十多人。”
得知對方有二十多人,索科夫不禁皺起了眉頭,自己的人數沒有對方多,如果硬碰硬的話,肯定會吃大虧。唯一的辦法,就讓大家隱蔽起來,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裏,他立即向眾人發出了口令:“散開,隱蔽起來,做好戰鬥準備。”
看到眾人散開,避過尋找合適的位置隱蔽好之後,索科夫又補充了一句:“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槍。”
十幾分鐘之後,一群人出現在索科夫的視野里。
雖然對方身上都穿着蘇軍的軍服,但索科夫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對方穿着蘇軍的軍服,不等於就是蘇軍。要知道,德國的勃蘭登堡部隊,就喜歡偽裝成蘇軍,深入蘇軍的防區搞破壞,誰能保證眼前的這些人,不是勃蘭登堡部隊偽裝的呢。
那些軍人看到這裏有個湖泊,立即就快速地衝到了水邊,把手裏的武器扔在一旁,然後趴在那裏喝水或者洗臉。
趴在索科夫身邊的康斯坦丁少尉,低聲地說道:“上尉同志,你瞧他們這個樣子,應該是我們的自己人。”
索科夫心裏在琢磨,假如這些人是勃蘭登堡部隊偽裝的,他們見到湖泊后的第一反應,不應該是喝水或洗臉,而是立即對附近進行搜索,看周圍是否隱藏有敵人。但這些人到了湖邊,直接就把武器扔在一旁喝水或洗臉,說明他們大概率是潰逃下來的蘇軍指戰員。
想到這裏,索科夫沖那些人喊打:“喂,同志們!”
正在喝水和洗臉的人,聽到索科夫的喊聲,立即抓起放在旁邊的武器,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其中一名帶頭的少尉軍官,還衝着索科夫藏身的地方喊道:“不許動,舉起雙手慢慢站起來,否則我們就開槍了。”
索科夫聽到這人的俄語非常嫻熟,絲毫沒有帶什麼口音,應該不是德國人偽裝的,便緩緩站起身,雙手舉到與肩膀平行的位置,衝著他喊道:“少尉同志,別開槍,自己扔,是自己人。”
雖然索科夫已經說是自己人了,但少尉手裏的槍口依舊沒有放低:“你說是自己人,有什麼可以證明的?”
“我是司令部特別連連長索科夫上尉。”索科夫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下腳步說:“如果您不相信,可以親自過來檢查我的證件!”
沒等少尉上前,那群人裏面忽然傳出一個聲音:“索科夫上尉,是您嗎?”
索科夫循聲望去,發現站在了人群中的丘爾辛,不免有些吃驚地問:“你不是丘爾辛么,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沒錯,上尉同志,是我,我是丘爾辛。”丘爾辛連忙快步來到了少尉的面前,向他證明索科夫的身份:“我就是特別連的,他是我的連長索科夫上尉。”
少尉是和丘爾辛一起逃到這裏的,兩人在路上還曾經有過交流,他不覺得丘爾辛有欺騙自己的必要,連忙放下了手裏的槍,對索科夫歉意地說:“對不起,上尉同志,我把您當成了德國人。”
“少尉同志,你們是亞戈京逃過來的嗎?”
“是的,上尉。”少尉點着頭回答說:“我們這二十多個人來自不同的部隊,都是被德國人打散之後,又在森林裏逃跑時遇上的。”
“少尉同志,我們是掩護集團軍首長撤到這裏的。”索科夫轉頭對不遠處的灌木叢喊道:“都出來吧,是自己人。”
隨着索科夫的喊聲,弗拉索夫、德爾上校和尼科爾斯基以及其餘的戰士,都從藏身的地方站起身。
看到身邊驟然出現的這麼多人,少尉不禁被嚇了一跳,正準備拔槍時,想到這些應該是自己人,又重新放下了槍。
“少尉同志,”索科夫向少尉介紹說:“這位是集團軍司令員、參謀長和軍事委員,想必你都認識吧。”
趁着少尉向弗拉索夫等人敬禮時,索科夫快步地來到了丘爾辛的面前,直截了當地問:“丘爾辛,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朱科文少尉、久布羅和羅曼諾夫他們在什麼地方?”
“對不起,上尉同志,我不知道。”丘爾辛低着頭,滿臉羞愧地說:“我們在戰鬥中被打散了,他們如今在什麼地方,我真的不清楚。也許犧牲了,也許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