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盧丞相既然不能辭官就得繼續幫皇帝做事,「既然皇上打算讓郡主請沈琤退兵,那麽還請陛下儘快面見郡主,否則定北鐵騎一日百里,不日便會抵達京城,這件事宜早不宜晚。」
皇帝微微一笑,「朕這就叫世子和郡主進宮,你們二位同朕一起欣賞這太液池美景,一同等待,可好?」說著,叫宮婢端來糕點與二位臣子。
盧丞相謝過皇帝的恩典,隨手拿了塊桂花糕,慢悠悠的嚼着,細嚼慢咽就怕下巴再脫臼。
嶸王世子來得極慢,遠超過平日進宮所用的時間,太監在船上遠遠的看到世子一個人,跟皇帝納悶的道:「陛下,只有世子一個人,並未見到郡主。」
皇帝道:「奇怪。」
每年郡主都會進宮給太皇太后拜年,今年因為趙賢妃遇刺一事,不許外人進宮,嶸王一家便都沒露面,當時覺得很正常,可現在卻不見郡主,皇帝有點慌了。
所以嶸王世子一露面,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問道:「郡主呢?」
嶸王世子之所以來這麽晚,就是因為在府邸和父王母妃商量如何應付皇帝的詢問,結論是實話實說,事已至此,他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吧。
「……這……」嶸王世子瞅了眼皇帝,心一橫,閉眼道:「她其實在年前去勸沈琤退兵那一次就被沈琤劫走了,根本就不在京中,我們為了保護她的名節,一直隱瞞着。」
「什麽?!」盧丞相大喊一聲,接着就聽哢的一聲,因為喊的太用力,下巴又掉了。
盧策海和眾太監宮婢忙圍上去,「您不要緊吧?」
皇帝顧不得老頭子掉下巴的事,一把揪住嶸王世子的衣襟,「你怎麽不說?隱瞞不報,這是欺君!」
嶸王世子本來也憋了一肚子氣,你出賣我妹妹一次不夠,還來第二次,幸好她被沈琤擄走了,否則這一次還得被你所害!「您又沒問過郡主的去向?我怎麽知道要稟告?」
「強詞奪理!」皇帝平日酷愛打馬球,並非手無縛雞之力,此時氣得五臟六腑幾乎要炸開,揮拳就打,「朕打死你!」
眾人見狀,顧不得盧丞相了,又紛紛來圍住皇帝勸架,「使不得啊皇上,您消消氣。」
盧策海低着頭,咬緊牙關,將所有的怒氣都壓住,終於從這鬧劇中找回了理智,大聲道:「陛下,現在不是與世子爭論的時候,快想想下一步該如何走吧,既然郡主在沈琤身邊,那麽與他感情日益親厚,此時若是派人與她接洽,叫她勸說沈琤退兵,或許更有效果也不一定。」
郡主被沈琤擄走了嗎?掐指算算,這都足有三個月了,盧策海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感受,小時候他的確與郡主在一起玩耍,但長大就沒再見過了,也從未有過男女之間的感情糾葛,但為什麽聽到這個消息,心裏竟然這般發堵呢?
他曾發過誓,不立業不成家,不救國不娶妻,現在想想自己還是太幼稚了,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不過是在空耗時間,救不了國家也耽誤了自己。
皇帝聽到盧策海的話,但仍不善罷甘休,「讓朕先打這廝一刻鐘,商量正事也不怕浪費這一刻鐘了。」說著挽袖子還是想毆打嶸王世子。
嶸王世子雖不至於敢跟皇帝動手,但抓個太監擋在自己跟前還是敢的,心裏大罵,你就跟自己家人能耐,打我干什麽,去打沈琤啊!
皇帝雖然打不到世子,但拳頭落在太監身上也出了不少氣,過了片刻也乏了,回到龍椅前,頹喪的道:「朕準備修書一封,派人送給郡主,讓她勸說沈琤退兵。盧學士說的對,郡主在他身邊相伴了幾個月,或許跟他感情更深厚了,只要接洽上,一定能讓沈琤退兵。」
盧丞相這會的下巴重新裝上了,「臣有一個建議,這一次不能讓世子去送信,沈琤看到世子出馬,一定會聯想到上次退兵之事,這一次使用相同的路數,怕他會遷怒朝廷,覺得朝廷對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如讓嶸王府派出一個郡主身邊的僕人,帶着密函給郡主,讓她潤物無聲的私下勸說沈琤,讓沈琤自己覺得出兵不合算,自行回去,不要遷怒朝廷。」
言下之意就是要吹枕頭風,吹得沈琤腦袋發昏,自己退兵,朝廷則完全置身事外,不用承受沈琤的怒火。
嶸王世子一聽,當下不滿的道:「這樣的話,豈不是置郡主於水深火熱中,她如何勸得動沈琤?」
「世子此言差矣,漢高祖劉邦被困白登,危在旦夕之際,向冒頓單于的妻子閼氏行賄,閼氏勸說之下,單于退兵,此事古已有之,世子不必多慮。」
皇帝拍板了,「就按照盧丞相所言,世子歸府後,找一位郡主的僕人去送信,切不可讓沈琤知道,只能知會郡主本人。」
嶸王世子能有什麽辦法,「……是,陛下。」
「此事做得好,你的欺君之罪朕便不計較了。」
嶸王世子心說,如果我妹妹真能勸得動沈琤再次退兵,那麽她也能因為我被你所害,再次勸沈琤出兵,你嚇唬誰呢,真殺我你試試。
話雖這麽說,事情沒到那個地步,他還是得聽命於皇帝的。
等到皇帝親筆寫了信,他便將信揣好,出宮回到了嶸王府。
嶸王和嶸王王妃一見世子回來,忙迎了出來,「皇上召你去,所為何事?沒有見到郡主,他詢問了嗎?你如何回答的?」
嶸王世子甩出皇帝的書信,「您自己看看吧,就是為了這個,叫妹妹入宮打的是和上次一樣的算盤。」
嶸王並不敢看皇帝的書信。
嶸王世子則道:「看吧,他沒說不讓看,沒什麽可隱瞞的。他說讓咱們找個暮嬋身邊的僕人將信送過去,但得打着其他名義,比如送她胭脂水粉,或者讓她挑選成婚當晚遮麵糰扇的圖案之類的藉口。」
嶸王痛苦的扶額,「這……這……嗚……」
嶸王世子看着父王咧嘴,發出嗤嗤的聲音,疑惑問道:「您笑什麽?」
「你父王分明在哭,你什麽眼神!」嶸王妃還算冷靜,又對嶸王道:「王爺,現在不是苦惱的時候,你也快寫一封信,一併送去給暮嬋吧,讓她聽皇上的,盡量促成此事。沈琤的兵一旦打到京城,未來不可知啊。」
嶸王忙點頭,迅速寫好一封書信。
在書信的用詞上,他耍了個心眼,他是怕了沈琤了,為了防止事情敗露,沈琤日後算帳,他在書信中隻字不提讓暮嬋勸他退兵的事,只勸女兒要聽皇帝的話,按照皇帝的話做,我們做臣子的,不可抗旨不遵。
這樣就算沈琤日後算帳,也可以推到皇帝身上,他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
寫好書信後,嶸王妃找出兩個團扇的圖樣,叫煙露帶上,派人護送着去邊界,等看到沈琤的駐軍,護送的人撤離,只讓煙露騎着馬馳往沈琤的大軍駐地。
【第二十二章奉旨圓房?!】
草長鶯飛,花紅柳綠,此時行軍比冬日要輕鬆不少,煙露到的時候正好是傍晚,大軍駐地炊煙裊裊,遠遠望去一片平和。
煙露才一踏入瞭望哨的視線就被人喊住,她不敢輕舉妄動,馬上勒緊韁繩,原地停住,「我是嶸王府的人,有事求見沈大人。」
本朝女子扮男裝外出辦事一直有先例,並不奇怪,況且是嶸王府的人,前哨士兵不敢為難煙露,通稟了一聲便帶她去見沈琤。
沈琤一身戎裝,坐於中軍帳內,煙露一進來,便問:「你來干什麽?」
按照嶸王和王妃的交代,煙露應該謊稱是來見郡主,跟她商量新婚之夜所用的遮麵糰扇圖樣的,然後找機會將皇帝和嶸王的密函交給郡主。
但是,煙露在柘州時已被沈琤收買,做了很久的細作了,一見沈琤便一五一十的道:「大人,奴婢受皇上和嶸王之命來送密函給郡主。」
沈琤冷哼,跟他預料的一樣,樂興退兵,皇帝必然也想讓他原路返回,自然還得走郡主的門路,他得知嶸王府來人了,便單獨來相見,而不是讓暮嬋隨自己一起來。
只是,現實比他想像的更輕鬆,來的人是煙露,早就被他收買了,正好也不用他盤問浪費口舌了。
「密函在哪裏?」
大概是怕沈琤搜身,密函被摺疊成了條狀塞在腰帶里,煙露將紙條一張張抽出,都呈上沈琤了。
沈琤一一展開,大略看了一遍,他稍加思索,對煙露道:「你遠道而來,先下去吃飯吧,我晚些時候安排你們主僕相見。」說完便叫侍從將煙露帶下去,好生保護着。
等煙露走了,沈琤仔仔細細的將書信看了一遍,突然發現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那就是皇帝加蓋印璽的最後一頁書信,根本沒寫什麽實質內容,都是些「希望郡主能不負所托,朕感謝之至」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