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辛稼軒水龍吟・過南劍雙溪樓詞中的幾個典…
這裏要說一下的是許汜這個人。他原是兗州的從事中郎,是曹操的屬下,後來他和陳宮、王楷等叛曹操應呂布,以至曹操在一夜之間陷入絕境。
他說的
“昔遭亂過下邳”,應該是在呂布被曹操擊敗以後投靠劉備的途中。陳登歷來不喜歡呂布,而許汜的人品又不見得好,所以他這麼對待許汜,在他而言是很正常的反應。
而最有趣的是劉備,他處世一向很圓滑,但是這裏到最後居然也一點面子都沒給許汜留,甚至乾脆直指他沒有
“憂國忘家”的
“救世之意”,而且
“言無可采”,因此陳登才這樣對他,也算得上是一大快事了。不過他這樣說,也還有其他的原因在內,因為陳登曾經說過當今世上,他只佩服幾個人,分別是陳紀、陳堪兄弟,華歆,趙儼,孔融,還有一個就是劉備,其他的均是
“餘子瑣瑣,亦焉足錄哉”(3)!辛棄疾在這裏引用這個典故,一股心灰意冷的心態已經油然紙上,同時也完成了全詞從開始時壯志雄心的
“倚天萬里須長劍”,到後來因為被壓制而無力北伐的
“待燃犀下看,憑欄卻怕”,最後只能無奈感嘆
“元龍老矣”這樣一個完整的心理轉折歷程。想那陳元龍何等豪氣,手無一兵之時助曹操覆滅呂布,心懷
“吞滅江南之志”,於三十九歲的壯年抱憾而終,而辛棄疾卻說他老矣,“不妨高卧,冰壺涼簟”(4),此乃是正話反說,把自己的一派灰心意思表露無疑,同時也表明了他把當朝的誤國權臣們看做都是和許汜之流一樣,都是些沒有
“憂國忘家”
“救世之意”又
“言無可采”之人,對他們格外的不屑。詞最後
“千古興亡,百年悲笑,一時登覽。問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陽纜?”幾句,悲憤、凄涼和感嘆之情兼而有之,如果聯想辛棄疾一生金戈鐵馬力圖收復失土,卻始終鬱郁不得志的生平,讀來着實會讓人泣下不已。
(1)《晉書·張華傳》:初,吳之未滅也,鬥牛之間常有紫氣,道術者皆以吳方強盛,未可圖也,惟華以為不然。
及吳平之後,紫氣愈明。華聞豫章人雷煥妙達緯象,乃要煥宿,屏人曰:“可共尋天文,知將來吉凶。”因登樓仰觀,煥曰:“仆察之久矣,惟鬥牛之間頗有異氣。”華曰:“是何祥也?”煥曰:“寶劍之精,上徹於天耳。”華曰:“君言得之。吾少時有相者言,吾年出六十,位登三事,當得寶劍佩之。斯言豈效與!”因問曰:“在何郡?”煥曰:“在豫章豐城。”華曰:“欲屈君為宰,密共尋之,可乎?”煥許之。
華大喜,即補煥為豐城令。煥到縣,掘獄屋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氣非常,中有雙劍,並刻題,一曰龍泉,一曰太阿。
其夕,鬥牛間氣不復見焉。煥以南昌西山北岩下土以拭劍,光芒艷發。
大盆盛水,置劍其上,視之者精芒炫目。遣使送一劍並土與華,留一自佩。
或謂煥曰:“得兩送一,張公豈可欺乎?”煥曰:“本朝將亂,張公當受其禍。此劍當系徐君墓樹耳。靈異之物,終當化去,不永為人服也。”華得劍,寶愛之,常置坐側。
華以南昌土不如華陰赤土,報煥書曰:“詳觀劍文,乃幹將也,莫邪何復不至?雖然,天生神物,終當合耳。”因以華陰土一斤致煥。
煥更以拭劍,倍益精明。華誅,失劍所在。煥卒,子華為州從事,持劍行經延平津,劍忽於腰間躍出墮水,使人沒水取之,不見劍,但見兩龍各長數丈,蟠縈有文章,沒者懼而反。
須臾光彩照水,波浪驚沸,於是失劍。華嘆曰:“先君化去之言,張公終合之論,此其驗乎!”(2)《三國志·呂布傳》:陳登者,字元龍,在廣陵有威名。
又掎角呂布有功,加伏波將軍,年三十九卒。后許汜與劉備並在荊州牧劉表坐,表與備共論天下人,汜曰:“陳元龍湖海之士,豪氣不除。”備謂表曰:“許君論是非?”表曰:“欲言非,此君為善士,不宜虛言;欲言是,元龍名重天下。”備問汜:“君言豪,寧有事邪?”汜曰:“昔遭亂過下邳,見元龍。元龍無客主之意,久不相與語,自上大床卧,使客卧下床。”備曰:“君有國士之名,今天下大亂,帝主失所,望君憂國忘家,有救世之意,而君求田問舍,言無可采,是元龍所諱也,何緣當與君語?如小人,欲卧百尺樓上,卧君於地,何但上下床之間邪?”表大笑。
備因言曰:“若元龍文武膽志,當求之於古耳,造次難得比也。”(3)《三國志·陳矯傳》:太守陳登請為功曹,使矯詣許,謂曰:“許下論議,待吾不足;足下相為觀察,還以見誨。”矯還曰:“聞遠近之論,頗謂明府驕而自矜。”登曰:“夫閨門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陳元方兄弟;淵清玉絜,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清脩疾惡,有識有義,吾敬趙元達;博聞強記,奇逸卓犖,吾敬孔文舉;雄姿傑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所敬如此,何驕之有!餘子瑣瑣,亦焉足錄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矯。
(4)《孟子》:“簟食壺漿”,這裏應該是衍生義。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