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館日記（三）

第二天，酒沒醒我就走馬上任了。不過，我這部長當得一點兒沒有想像中光宗耀祖的排場，反而有點兒灰溜溜。我上任時候的文藝部形同虛設，兩三個人，主要任務就是為學校的一些活動拉壯丁。比如：學校要學習個什麼精神啊，某人要講話啊，開個什麼慶典需要點兒群眾演員啊。然後我們的文藝部就開始活動了，挨個寢室通知，誰堅持到慶典或者會議結束，有葉子媚、李麗珍的最新三級片看。這群長期被灌輸數字生活的傢伙們往往會傾巢出動，規規矩矩去為學校的各種活動壯聲勢。不過，後來教育部不給撥款了，學校辦的幾個高科技企業也把學校的那點兒剩餘資金全部捐獻給經濟市場了，各種活動也就沒人張羅了。系文藝部的工作就剩下幫助宣傳部出個板報什麼的。據說還一度墮落到整天幫宣傳部抬那些沉重的宣傳板到學校的主街，等天黑再幫人搬回來。系文藝部據說也輝煌過，曾經在學校八十周年大慶的時候，開幕式文藝晚會上，系裏也為學校獻禮，黃導親自挑選，終於派出六個女生跳《天竺少女》，等我們系的女生一出場，觀眾說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連後台工作人員都出來謝幕了，站起來紛紛往外走。我雖然做了文藝部部長，卻不知道文藝部設在哪裏。全國教育制度改革后，學校的地皮就和秋後的茄子一樣，日漸萎縮。學校寢室和教室都緊張得像禿子頭上的毛髮，每天大自習室都有因為佔座位打架的，更別說其他的了。寢室兄弟告訴我文藝部里全是美女。他們都覺得以後我會幫他們解決個人問題，所以討好地把我搗騰一新，浙江來的三斤還把新買的皮鞋借我穿，可惜他個子太矮，腳也成比例縮小，我穿了一上午，每個腳上添了三個泡。老大的髮乳沒了，借了我點兒芥末油用。我走進系辦的時候，黃導連打了三個嚏噴。問我用得什麼香水，把他的感冒給治好了。系辦的沙發上規規矩矩坐着三個女生，長得滿臉違章建築，一點兒都不辜負專業的厚望。只有中間一個還算好看，我沖她點了點頭，她沖我一笑，滿嘴四環素牙，像兩排變質的綠豆。黃導為我們互相介紹，讓我們以後一起工作，學習之餘多多豐富學生的課餘生活，把文藝部的工作搞好。然後就讓我們互相了解了解。我說文藝部在哪裏？黃導說先設在你寢室吧，實在有活動，空間不夠晚上可以在系辦。並讓我們每人交一張照片辦個證件，以後女生可以拿着證件出入我的寢室。我趕忙說能不能把文藝部設在女寢室。被黃導PASS了，並且補充了一句，別打歪主意啊！我像夾住了尾巴的耗子無地自容。三個女生看着我“吃吃”地樂，看着她們樂的樣子，我直想喊：“黃導，冤枉啊……你看就她們三個，我能有什麼歪主意啊！”不過，想到她們三個背後有整個學校的雄厚資源，我想小不忍則亂大謀。我眼睛迷茫地望着天，領着她們三個朝我寢室走，我為對不起寢室弟兄的殷切希望而內疚，我盤算着如何為自己不能完成使命而交差。我想告訴他們我已經儘力了，這已經是最好的了，又怕他們會忍受不住刺激有個三長兩短。畢竟我還用了他們的皮鞋和芥末油，而且，皮鞋已經被我的大腳給撐得前後都張嘴了。天空藍得像個陰謀，東北的九月，充滿芥末香的秋天成了我許多年後的回憶閘門。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