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公測卦
寬闊的庭院,圃台交錯,松蒼草茂、花團錦簇;有三面樓閣,都是土木為主,不是很舊,卻仍有一股滄桑之氣!在其正面的樓閣屋檐下,一塊黑木牌匾,刻着“太平居”三個大字……
太平居共有五室,其中一間安靜的房中,兩個高大的黑色木製書架橫豎交縱,約莫佔去了房間三分之一的空間;書架前方端放着一張深褐色的長桌,十分低矮,兩端微翹,擺放着些墨跡乾枯的硯台、掛滿大小毛筆的筆架、古舊的汗青竹冊和一隻袖珍的小銅鼎香爐,冒出縷縷清煙,一股特殊的清香瀰漫四周,頗有股書香門第的味道。而此刻長桌的正中卻擺放着一個十分奇怪的方形青銅羅盤,鑲嵌着一張恍如鏡面般明亮的八卦圖樣,倒映着周遭事物的影像,竟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淡淡白光;桌旁是三張低矮的黑漆檀木凳,張角兄弟三人跪坐於上。
只見張角取出了那張寫着“秦天爍”三字的紙張放在八卦羅盤之上,然後右手並為劍指,在八卦羅盤之上輕輕點了三下,閉目、凝神……
隔了半晌,張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緊緊皺起了眉頭。
“大哥,卦象如何?”張寶連忙問道。
張角緩緩睜開雙眼,卻滿是疑惑之色,忽而長出一口氣,道:“咦?此人甚怪,居然連八卦天衍算都不能算出他分毫,我自修道以來,何曾見過此等怪事?”
張寶、張梁兩人都是一驚,“八卦天衍算”的種種奇妙之處他兩人可是心知肚明的。相傳乃是春秋時期道教始祖老子留下的奇寶,只要將人自己所寫的字放於其上,再施以秘法便可精確推算出此人生辰和種種經歷,從而可以決斷此人秉性善惡或造化如何,但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預知未來。
“莫非那廝寫了假名?”張梁憤恨地說道。
“八卦天衍算只求其字便可測算,真假倒是不打緊!”張角一扶長須,凌厲的目光又往桌上看去,“只有一種可能是它測算不出的,或得道仙家,或陰靈鬼魅,超脫於人間之物不可算也!”
張寶凝神想了片刻,道:“我看秦天爍筋骨平平,不像是修道之人,更別說得道仙家;但說陰靈鬼魅,那更不是了!這就怪了,他明明是活生生的常人,為何測不出卦象?”
“哼!”張梁冷冷哼了聲,“既然此人如此古怪,不如殺之以絕後患!”
“住口!”張角一聲呵斥,面上閃過一絲怒色,“你這壞脾氣,做事草率,無謀易怒;動不動就妄言殺生,我修道之本性何在?你遲早要壞了我等大事!看看你二哥,沉着冷靜,是為大事者也,你要好好向他學習學習!”
張梁嚇了一跳,沒想到平日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哥居然為了一個外人痛罵自己,但嘴上連聲應喏,心裏恨不得將秦天爍碎屍萬段!
張角緩緩收斂了情緒,沉沒了半晌,才道:“不過今日我替他把脈時,探得秦天爍乃是萬中無一的亂魔命相!
持此命相者,乃人中之龍也,可翻雲覆雨,大亂天下;亦可稱霸一方,一安九州,這隻在他一念思量。若他持善心,則霸業可成;若持歹心,則天下亦不保矣!但我看他外冷實則心善,深懷救世之心,將來天下必歸此人!”
他慢慢從檀木凳上站了起來,單手背負,一手縷着長須,目光又恢復了往日的深邃,“而近日,我夜觀天象,見罡星移位,紫微暗淡,卻沒有隕落之勢,主不久天下必將大亂,但漢室仍能苟延殘喘而不至覆滅;縱然大漢暴行累累,以至百姓心怨,但天數至此,即使人間聖人出也不能改其萬一,為則逆天道,不為卻又失人道!唉,不知聖人系誰,真兩下為難也!不過,若聖人是”
“不過,秦天爍天命不凡,或有萬一的機會逆天改命也不好說,這要看他為也不為了!”似乎隱隱忌諱什麼。
他竟然將秦天爍視作人間聖人!
張寶、張梁兩人面上一驚,半信半疑,“那,大哥的意思是我們要利用此人來逆天改命,推翻大漢,取而代之么?”
“非也!”張角卻搖了搖頭,一口否定,仍然背對着兩人,那背影竟如此蒼涼。
“我,確有將此人收歸門下之意,但並不是唯我所用!天下之土,唯有德者居之,我兄弟三人並無才德,既已入道修行,則安心修道便是,豈可爭奪天下?況且師父曾戒言我,不可持道凌弱,若萌異心,必遭天譴,豈可負了師命?再加之天也不願亡漢,豈可違背天意?二弟、三弟,有此三不可,休得再言取天下之意!”
張寶、張梁欲言又止,悶悶不樂的辭退出去。到了庭院正中,張梁邊走嘴裏邊咕噥着道:“二哥,想我修道多年,不正是為了取天下么?可是大哥卻如此頑固,這也就罷了,偏偏還對如此不忠不孝、不禮不信之人如此看重,唉,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哦?”張寶微微疑惑,轉過頭去,“我看秦天爍正如大哥所說外冷實則心善,深懷救世之心,三弟何以說他不忠不孝、不禮不信呢?”
張梁冷冷一笑,侃侃談道:“你等皆被他的面目所蒙蔽矣!此人奇裝異服,必是他國之人,投靠大漢,是為不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他修發甚短,是為不孝;大哥如此待他,他卻冷漠相對,是為不禮;我等對他皆有救命之恩,他卻不思回報,是為不信!若大哥所言不虛,將來天下果真歸了此等小人,乃天下黎民百姓之大不幸也,江山社稷之大不幸也!”
張寶似是吃了一驚,恍然大悟,“啊呀!若不是三弟提醒,險些釀成大錯啊!那眼下,該如何是好?”
張梁心中暗暗一笑,目露凶光,冷冷地道:“殺了此人,以絕後患!”
“這……”張寶面上現出了猶豫之色,搖了搖頭,“若殺了他,大哥這邊如何交代?不可不可,還是另想他法罷!”
張梁見他有些猶豫,便又道:“僅此,別無他法!二哥,我這可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實乃為天下黎民着想啊!若你也像大哥一般婦人之仁,將來若果真釀成大錯,悔之晚矣!如今只能寧殺錯,勿放過,大不了多燒些錢紙給他罷!更何況我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大哥豈可為一外人自斷手足?”
張寶想了片刻,張梁這一翻話雖然偏激,但也不是沒有道理,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若如此,只能速行,否則事情敗露,大哥定會責備我兩!”
兩人商議已定,便約定三更動手,當下各自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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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不知不覺中,秦天爍在這裏已經過完一天了。他一來身體沒有力氣,二來也沒什麼心情,所以一直躺在屋裏,哪也沒去。三餐都有人送來,說實話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的確很好,雖然那些菜都不怎麼對味!
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世界!秦天爍現在根本沒有心思睡覺,發生這麼反常規科學邏輯的事情,換了誰誰也睡不着吧!他思來想去,直到想得頭痛,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也只好作罷,向窗外望去。
他突然發現,在朦朧夜色里的門窗居然更加精美,邊框和橫檔都雕刻着仙鶴蒼松、芝蘭奇葩之類的圖案,做工十分精細,渡着餘光,透露着幾許道家清心修性的味道;
窗子被分做小格小格的菱形,再用一層薄如蟬翼、吹彈可破的薄紙封上,清幽雅緻,隱約可以看到外面的事物;一彎半月孤掛蒼穹,淡淡的月光便從這裏透了進來,不是很亮,但也可以模糊的看到屋中桌椅等一應物品,一切都如此恬靜!
若不是想起劉禹錫的《陋室銘》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話語,那還真的感覺這屋子不錯!
突然,窗戶上投上了兩個黑黑的人影,打破了這份清幽恬靜!他們正慢慢向這邊走來,最後停在了窗前。兩隻手指在窗紙上輕輕捅破了個洞,只見一股濃濃的煙襯着朦朧月色從小洞中透了進來,慢慢向四周散開。
秦天爍心中一驚,突然聯想到古代電影中的謀殺場面,一般都是這樣老土得讓人吐狗血!
他連忙捂住口鼻,萬不得已,只得小心翼翼地躲在了床底。他心中已猜到定是張角三兄弟,雖然這一天遲早會來臨,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來得這麼快,他甚至連一點準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