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VS荷里活(1)

香港VS荷里活(1)

香港電影打從開始便與美國結下不解之緣。默片時代,數名華裔導演曾在荷里活工作,大觀聲片有限公司創辦人之一關文清就曾擔任格里菲斯《殘花淚》(BrokenBlossoms,1919)一片的顧問。荷里活影片從20年代開始登陸香港,《璇宮艷史》(LoveParade,1929)及《茶花女》(Camille,1937)都先後改編為粵語片及粵劇。第二次世界大戰後20多年間,美國的製片方式與燈光風格大大影響粵語片。日本片廠會鼓勵導演多作實驗,香港導演則無論是鏡頭設計及畫面剪接,皆緊跟荷里活率先制訂的準則。香港導演師法外國電影,作品便可望達到國際水準,但在追趕國際水平的同時,有時卻予人時光倒流的感覺。追逐場面的指定配樂,是電子合成器快速混成的軟性流行/搖滾/爵士樂節奏,使人想起70年代的荷里活。周星弛的《國產007》(1994)模仿邦德片,亦可博得一粲。《東方禿鷹》(1987)不僅借用《獵鹿人》(TheDeerHunter,1978)及《第一滴血》(Rambo,1985)的賣座元素,還抄襲了《十二金剛》(TheDirtyDozen,1967)。留心荷里活最新發展的導演,炮製出80年代國際口味的新風格。年輕導演受《奪寶奇兵》與《四十八小時》(48HRS,1982)的影響,都跑去拍動作片,大搞槍戰及煙火特技。80年代犯罪片盛極一時,塞爾焦·萊昂內的《義薄雲天》(OnceUponATimeinAmerica,1984)是始作俑者。電影人就像他們30年代的前輩那樣恣意抄襲:《壯志凌雲》(TopGun,1986)變出《傲氣雄鷹》(1989);《滅口大追殺》(Witness,1985)改寫為《伴我闖天涯》(1898)。到了今天,荷里活依然是大家的藍本。《衝鋒隊怒火街頭》(1996)的一名警察愛收藏槍械,他炫耀手上的貝雷塔牌手槍時說:“梅爾·吉布森在《轟天炮》裏用的就是這樣的一柄。”《家有喜事》(1992)的藍本不僅有《人鬼情未了》(Ghost)、《孽緣》(FatalAttraction)、《未來戰士續集》(Terminator2)、《風月俏佳人》(漂亮女人,PrettyWoman)與《狼人生死戀》(Wolf),還有《北非諜影》(卡薩布蘭卡,Casablanca)和《ET外星人》(ET)。香港電影成為國際電影文化一部分以後,美國導演則反過來以抄襲回敬。《怒虎狂龍》(TangoandCash,1989)照搬成龍《警察故事》(1985)其中兩幕;羅伯特·羅德里格茲的《3步殺人曲》(Desperado,1995)、米高·比爾的《重案夢幻組》(壞小子,BadBoys,1995)及安東尼·奎克(AntoineFuqua)的《血仍未冷》(ReplacementKillers,1998),皆出現美國電影香港化的現象。可香港不是荷里活,這兒的本土品味實在太獨特了。監製張家振說:“好些港產片裏頭的東西,美國觀眾會接受不了。”大眾電影之中,荷里活是最刻意講求細節真實,寫情含蓄,劇情又要使人信服。船頭尺在《秋天的童話》結尾猶如童話故事般飛黃騰達,用荷里活的標準衡量,那是馬虎草率,情理不通。港片的任何角色,不管男女都會落淚,笑片的演員有鬥雞眼,再不就是打打殺殺。港片追求激烈的官能快感,當地導演從70年代至今利用全球對銀幕暴力日漸寬容的態度,把毆鬥與虐打,甚至動輒死人都變成電影的主要元素。講究莊嚴高雅的日本“時代劇”(jidai-geki,即歷史武士片)不會垂青這種怵目驚心的內容,即若荷里活的打鬥場面亦較之收斂得多。《轟天炮續集》(LethalWeapon2,1989)把釘槍變成厲害武器,香港導演搬過來時,大家得做好最壞打算,因為他們的鐵釘會打到褲襠去(《逃學威龍》),甚或穿過腦袋(《神槍手與咖喱雞》,1992)。荷里活埋首於無休止重寫劇本,大搞豪華的佈景與服裝設計;香港則專註於構思和拍攝連場火爆、精雕細琢及超越極限的暴力鏡頭。黃志強的《天羅地網》(1988)毫不臉紅地抄襲了布賴恩·迪普曼的《義膽雄心》(TheUntouchables,1987)。時維20年代末的上海,在法租界效力的巡捕丁君璧(梁家輝)為人正直,他不滿巡捕房貪污成風,便拉雜成軍與戰友一起對付黑道惡勢力希於庭(鄭少秋)。那背景與美國片的芝加哥相似,不過偷運私酒變成偷運鴉片;丁君璧也和李斯一樣,要竭力保護妻子女兒。他因情報出錯,突擊行動撲了個空。隊長在執行任務時殉職,他珍惜他遺下的信物(圍巾)。甚至影片中的配樂也都套用了安里奧·摩里康尼(EnnioMorricone)為《義膽雄心》寫的齊步行進式音樂。即如眾多犯罪片,交替出現的場面都強調主角與宿敵的對比。希於庭立誓要為黑幫老大報仇雪恨時,丁君璧則到遇害隊長的墳前拜祭。兩片主角,都因復仇的**激化其肅清貪污的理想。然而,細看兩片,卻發現其實分屬大眾電影的兩大傳統,差異不可謂不大。《天羅地網》把緊湊的劇情濃縮於90分鐘之內,《義膽雄心》則需要兩小時。《天羅地網》以40秒掃過片頭字幕,迪普曼的一部則用了兩分半鐘。《義膽雄心》最後的尾聲持續了4分鐘,講李斯離開辦公室,與倖存的夥伴道別後回家。《天羅地網》嚴格來說沒有尾聲一場,槍戰了結恩仇**一幕過後,接上僅僅7秒的定格蒙太奇,便出現片尾字幕。論打鬥與追逐場面的多寡,或這些場面所用的時間,《天羅地網》遠比《義膽雄心》為多。顯然,《天羅地網》犧牲了某些東西。那究竟是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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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電影的秘密:娛樂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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