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言昭寧幽幽的說道:「我這是不想過了,不瞞大姐說,從前我只覺得外面的人比家裏的人值得信任,一直與你為難,與你作對,我娘在世的時候,總是跟我說,我和你是不一樣的,雖然你是言家的嫡長女,可我才是爹爹和娘最愛的孩子,你不過是個喪母嫡女,我一直都瞧不起你,對你也不好,直到我娘死了,我就發現,我的優越感沒有了,我變得和你一樣,成了一個喪母的嫡女,我害怕爹爹變心,害怕你超過我,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能原諒我嗎,大姐。」
沒想到言昭寧會突然和自己說這些,言昭華也是頗有感慨的,牽過她的手,說道:「說什麼傻話,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你,我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沒有在太太去世之後,將你帶在身邊一起長大,我一直也想着,既然你不親近我,那我也不要親近你,致使我們姐妹感情生分。」
言昭寧搖頭:「不怪大姐,憑我從前的性格,就算大姐對我好,將我帶在身邊,我也不會服大姐的管教,可能會做出更加傷害大姐的事情。」
言昭寧的悔悟讓言昭華覺得很感動,眼眶有點發紅,對言昭寧問道:
「不管從前誰對不起誰,咱們今後都要把日子過好了,譚家那邊,我已經讓堰伯清理了你的東西,全都帶回來了,本來是想順便就替你要了休書回來的,可是我想了想,還是等你醒來之後問你一下,再做決定吧,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不想回譚家生活了嗎?」
「不想了。」言昭寧心情平和的說道:「從我毀容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了,譚孝之不值得我為他犧牲,譚家更是烏煙瘴氣,我承認我從前嫁進他們家的時候,的確動過歪心思,可我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明搶壓迫,耿氏是個狐狸,對我沒有任何仁慈的心,我在她手上只有被吃干抹盡,壓榨的份,譚孝之也是無情,他根本不是因為對我有愛才娶我的,他昨天喝醉了酒,跟我說了實話,他說是會娶我完全就是因為想拉攏外祖,壓制爹爹,我實在是太傻了,當初不明白你和爹爹為什麼那樣反對我嫁去譚家,我一直以為,你們反對,是因為瞧不起我的不檢點,根本沒有往這方面去想,辜負了你們的好意,我真是該死。」
言昭寧的這番話,讓言昭寧覺得她真是長大了,只可惜,她長大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大到必須用一輩子去彌補。
「大姐,我想跟譚孝之和離,可正如你說的,譚孝之自己在皇上面前誇了口,他會同意跟我和離嗎?」言昭寧非常擔心這個問題,要是譚家不配合,還要讓她再回譚家的話,她寧可死掉。
言昭華給了言昭寧一個肯定的回答:「當然!只要你願意,我就有法子讓他們答應和離。譚家自己理虧,不敢跟咱們對簿公堂的,要是真的牽連起來,只怕不會是只有和咱們言家的事情,他們不敢的。」
這件事情,倒不是言昭華胡說八道安慰言昭寧的,而是她確實有法子讓譚家放手,耿氏不敢把事情鬧到皇後娘娘那裏去,只要言昭華堅持上書,耿氏必然會來阻止,到時候就能談條件了,而言昭寧對她們來說已經沒什麼用,再加上她自毀容貌,態度堅決的償還了譚孝之,耿氏更加沒有理由留她了,所以,只要言昭寧願意,就可以不用再回譚家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了。
得到了言昭華的這句話,言昭寧才放心,點點頭,似乎有點倦意,言昭華扶着她躺下,蓋好了被子,說道:
「你這身子原本就已經不好了,這回一定要聽大夫的話,好好養着,知道嗎?」
言昭華生怕言昭寧再像上回小產時那樣,為了怕被言修送去廟裏,就不肯好好養傷,弄得身子虛耗太多,時常生病。
言昭寧閉上眼睛,點點頭,幽幽說道:「放心吧,這回我一定好好養傷,這就是我的命,傷好了之後,我會……」
最後幾個字言昭寧沒有說出口,就沉沉睡了過去,看來是真的累了,言昭華看着她臉上包着的白布,虛弱的樣子讓言昭華彷彿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當時她被謝氏害的纏綿病榻,重活一世,沒有了謝氏阻撓,她終於活出了自己的生活,寧姐兒被謝氏保護的太好,以至於謝氏走了之後,她沒了主心骨,沒了今後的方向,做出了很多錯事,她對言昭華的傷害全都因為害怕和嫉妒,待龔氏那樣冷漠無情,原因也是因為龔氏對她無情,明知道譚家是個什麼樣的龍潭虎穴,明知道寧姐兒並不善於周旋,她卻還用一個空心的畫餅,誘導着寧姐兒嫁去譚家,言昭華有理由相信,龔氏就是想藉由言昭寧和譚家的婚事,進一步在貴圈之中站穩腳跟,是想踩着寧姐兒繼續往上爬的,不料,卻在爬的途中,被言昭華和裴宣找到了她的致命穴位,以至於讓她潦草的被謝國章殺死,寧姐兒與她並無真正的親情,所以她不可能對龔氏有多少感情,冷漠也許是必然的。
言昭華走出房門外,正好遇見了言修和裴宣從迴廊走來,言修兩鬢有了白髮,裴宣則意氣風發,這兩個男人,是言昭華這一世里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他們從迴廊穿行,陽光撒在他們身上,金光點點,彷彿帶着歲月的沉澱,真實而又平靜美好。
言修走到言昭華面前,居高臨下睨視着她好一會兒,看的言昭華都有點不好意思,不住往裴宣看,想知道裴宣到底有沒有說服言修,只聽言修冷冷哼了一聲,說道:
「你們倆的帳我先記着,可沒有原諒你們啊,成親之後一年之內,我就要抱到外孫,否則的話,哼!看我怎麼收拾你們兩個小兔崽子!」
言昭華臉猛地漲紅,言修拂袖從她身邊經過,入了房內去看言昭寧去了,裴宣走過來牽住言昭華的手,兩人一同去了園子裏,言昭華對裴宣問道:
「你跟我爹說了什麼呀?他幹嘛跟我說那個呀?」
裴宣恬不知恥:「只有用這種承諾的方式才能緩解你爹的怒火呀,不就是個孩子嘛,咱們成親之後努力一些,你爹要幾個,咱們就生幾個,到時候外孫滿堂,我看他還怎麼跟我們生氣!」
言昭華竟無言以對,兩人來到涼亭之中,言昭華讓裴宣坐下,裴宣坐下的時候,背部碰到了亭子柱,忽然眉頭一皺,哎喲了一聲,言昭華緊張的看着他:「怎麼了?剛才救我的時候受傷了嗎?」
說完就往裴宣背後看去,並沒有發現什麼刀傷,倒是背後的衣服上沾着一點木頭屑屑,言昭華伸手把木頭屑屑拿起來看來看,送到裴宣面前問道:「這什麼呀?」
裴宣無奈攤手:「唉,我岳父的氣性兒還挺大,要不給他打兩下,他才不高興聽我在那兒忽悠呢。」
「我爹打的?」言昭華驚訝的不行,當場就要看裴宣的傷,給裴宣阻止了:「別看了別看了,沒傷着筋骨,就是皮外傷,不是我說啊,你家那個家法藤條上夾着木板子,打着可真疼。」
自家的家法藤條什麼樣兒,言昭華當然知道了,心疼的說:「唉,我爹可真捨得打你,我都捨不得呢。」
一句話,把裴宣的心都給暖了起來,伸手環住了言昭華,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無賴兮兮的說道:「你為什麼捨不得?跟我說說。」
言昭華伸手指抵住了裴宣不住拱過來的額頭,想要掙扎開,卻被按住了腰動彈不得,只好掙扎着羞赧道:「說什麼呀!哎呀你放開,這花園裏呢,讓人瞧見多不好意思。」
「我不放,你不告訴我,我說什麼也不放。」
「你放不放?」言昭華下達最後警告,裴宣果斷搖頭,言昭華也不再和他客氣,伸手就去探裴宣的腋下,裴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娘子撓他痒痒,當場就想跑,言昭華追了過去,兩人在院子裏打鬧,園子裏花開正茂,而兩人年華正少,昭華正好,正是人間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