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五十六章元宵詩會敗雅興】

言昭寧回來長寧侯府之後，表現得倒是沒那麽奇怪了，但言昭華對她的觀察卻沒有停下來，總覺得她不對勁。

直到元宵節那日，謝馨柔邀她一同去謝家玩耍，言昭華對謝馨柔稍稍提了一下年初六那日言昭寧她們去耿家的事情，謝馨柔卻說了一個讓言昭華意外的消息，就是那天謝家的其他三個姑娘都回來了，就只有言昭寧一人宿在耿家。

「她一人？可她和耿小姐什麽時候那麽要好了？」說著，言昭華接過謝馨柔遞來的糯米甜酒圓子。

她倆在謝馨柔院子東邊的耳房裏躲清閑，元宵花燈節晚上才去，下午兩人就不打算和那幫嘰嘰喳喳的丫頭玩了，姊妹倆湊在一起，說說閑話、吃吃喝喝，別提多自在開心了。

謝馨柔點頭，也覺得有些奇怪，「我問過元姐兒，元姐兒說，從前也沒見兩人感情多好，最多遇見了打個招呼的關係，也就是最近一兩個月，寧姐兒和耿小姐才走得近了些，但耿小姐名聲不是很好，似乎偷偷拿過寧國公府三小姐的東西，貴女圈中沒多少人和她玩，也不知寧姐兒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和她走近了。」

聽到這些，言昭華就覺得更加奇怪了，言昭寧是什麽人，她又是什麽性格脾氣？非權貴不攀啊，耿家雖是丞相府，但耿相一年前急病去世，耿家只剩一個庶子任御史，早已逐漸沒落，照往常而言，應該不會入她眼才是，可她不僅和她走得近，還住她家去，這就真讓人捉摸不透了。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也許寧姐兒和耿小姐就如我們這般志趣相投，有說不完的話呢。」

謝馨柔的話讓言昭華笑了笑，旁的人若這麽說她倒還相信，只不過言昭寧這種功利到連自己同父異母的姊姊都能下手的人，她會因為志趣相投而去屈就一個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

傍晚時分，姑娘們全都聚集到了一起，每個人都打扮得鮮亮得體，元宵燈會算是姑娘們比較喜歡的節日了，因為這一日，只要戴着帷帽，有護衛跟隨，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家裏長輩說出去玩，幾個姑娘結伴出行，別提有多高興了。

言昭華穿着一身淡雅花色的裙襖，肩上披着銀灰鼠皮，保暖又好看，相較於其他姑娘花枝招展的模樣，她真是素到了極點，但這並不妨礙她的輕靈漂亮和越來越溫婉的氣質，讓她無論站在哪裏都是最亮眼的那個。

準備齊全後，姑娘們就上了馬車，往今天城內最熱鬧的長安街出發了。

長安街上人聲鼎沸，各家商鋪門前全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教人駐足觀望，姑娘們平日裏憋悶壞了，難得能上街來遊玩，看見什麽都覺得新鮮，夜市街面上燈火通明，來往的全是年輕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好不熱鬧。

謝馨柔玩得最瘋，因為三月之後她就要成親了，從此以後就要按照別人家的規矩過生活了，看見什麽好東西都想買回去似的，連言昭華都不禁說開玩笑說，照她這個買法，說不定成親前就能把嫁妝全都花光，引來姑娘們全場鬨笑。

在這樣熱鬧的環境裏，姑娘們都喜歡買東西，只逛了一小會兒，身後跟着的丫鬟們手裏就全都捧滿了東西，也就只有言昭華比較理智，只讓同樣很興奮的染香和青竹買了些蜜餞糕點，是帶回去分給大夥兒的，另外又給兩個丫鬟買了幾樣首飾，自己倒是什麽都沒買。

在言昭華看來，街上賣的東西比不上府里的，而府里一年四季都有東西送來，她真的沒必要在外面買一些看起來時興，可實際上做工、材料並不出色的東西。回去玩兩天就擱在一旁，不是很浪費嗎？

謝馨柔見她什麽都不買，打趣道：「我說言大小姐，人人都傳你是京城裏嫁妝堪比公主的那個，錢多到嚇死人，怎麽這麽小氣，什麽都不買呀？」

言昭華無奈笑道：「什麽人人聽說呀，我看那人人指的就是你自己吧，果真是要做管家婆的人了，連我上街買不買東西都要管啊。」

謝馨柔哼了一聲，對言昭華的回擊不以為意，「我就要管，旁的人我管不了，可對你，我就是要管，你能把我怎麽樣？」

對於謝馨柔的親昵之言，言昭華笑了笑，「你還是留着精力，去管你家的張相公吧。」說著她就捏了一下謝馨柔的臉頰，然後轉身往前面跑了去。

提起張德川，謝馨柔就沒了底氣，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臉頰給言昭華捏了一下，立刻回神，捂着臉就追了過去，可一轉身，言昭華沒追到，倒是撞到了一個人。

謝馨柔一回頭，看清楚撞到她之人的臉，頓時羞得臉紅到耳根子上了，真是見鬼了，怎麽好端端的在街上撞個人，都能撞到剛被提及的「張相公」身上呢？

只見張德川也是羞怯不已，剛想過來打招呼，就被佳人撞了個滿懷，讓他扶也不是，不扶又捨不得，經過片刻的心裏鬥爭，終於伸手扶住了謝馨柔的肩膀。

謝馨柔臉紅的連頭都抬不起來了，看見不遠處的言昭華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暗自咬牙在心裏發誓，晚上一定要撓她的痒痒！

「大姑娘好，諸位有禮。」

張德川人生得斯文俊秀，說話也是和風細語的，在場姑娘全都是熟人，也都見過張德川，知道他和謝馨柔是什麽關係。

只是姑娘在外面，終歸是要矜持些，張德川打了招呼，她們也福身回禮，有外人在，她們還知道要保持儀態，一時間，剛才嘰嘰喳喳的一群小姑娘倒變得安靜下來了。

謝馨柔定下心來之後，才從張德川身邊退開一步，張德川只覺得手掌一空，帶着失落看向那個快要成為他妻子的俏佳人，見她的耳根子還殘留着羞怯的證據，居然有點小開心的抿唇笑了出來，謝馨柔瞧見他笑，反而更不好意思了。

言昭華走到謝馨柔身旁推了推她，謝馨柔扭捏了兩下就稍稍恢復理智，對張德川問道：「你、你怎麽在這兒？」

張德川莞爾道：「今日望江樓上有詩會，湊熱鬧去了。」

正說著話，另一道聲音傳來，「德川兄，別來無恙。」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威武侯府世子譚孝之如風般走來，像是沒看見這些姑娘，目光一直盯着張德川。

張德川見是他，回頭抱拳行禮，「世子也來了？」

譚孝之與張德川抱拳作揖回禮，一轉頭，彷佛才看見旁邊站着的幾個小姑娘，目光掃視一圈後便落在言昭華身上，欣喜地上前對言昭華說道：「大小姐也在？近日今墨賢弟甚是繁忙，與他多日不見，可還好嗎？」

謝馨柔和其他姑娘都訝然看了看言昭華，因為譚孝之和言昭華表現得太過親近，讓人覺得奇怪。

言昭華規規矩矩的對譚孝之回了個禮，淡漠道：「多謝世子惦念，一切都好。」

這麽說就是不太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了，譚孝之頓時有些尷尬。

言昭華身後的言昭寧忽然開口，「譚世子這是去哪兒啊？怎麽看見大姊後竟像是看不見旁人似的？」

眾人將目光放在言昭寧身上，總覺得言昭寧這幾句話針對性太強，不是很禮貌，卻見她巧笑倩兮，乍看下與言昭華的側臉頗為相像。

譚孝之隨着眾人目光看向了她，並不為言昭寧的無禮氣惱，而是大度的向她作揖，「哪裏，自然是瞧見諸位小姐的，只是與大小姐更熟悉些，這才怠慢了諸位，見諒了。」

一聽見這話，言昭華的眉頭蹙了起來，這譚孝之說話是真沒腦子還是故意為之？他這麽說什麽意思？讓別人聽來，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曖昧呢。

「你和誰更熟悉呀！還不是瞧着我大姊生得漂亮嘛，你……」

見言昭寧的話越說越離譜，生怕她越說越不堪，言昭華出聲喝住，「行止有度，好好說話。」

而一旁的謝馨柔也站出來替言昭華解決尷尬，對譚孝之說道：「雖然寧姐兒說的方式不對，可譚世子那話確實說的有歧義，你與大表姊不過見過一回，那回我和謙哥兒也都在場，要論熟悉，我與大表姊該是與你同樣熟悉，你怎可厚此薄彼，說這樣的話惹人誤會呢？」

譚孝之被謝馨柔一頓說，面上有些掛不住，他的確是想跟言昭華製造點流言，反正這種口頭上佔便宜的事，於男子而言並無妨礙，他也確實很喜歡言昭華，只不過人家眼界高，看不上他。而他自問不是那種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性格，言昭華越是冷淡，他就越是想征服，明的不行，那用點小手段也無可厚非，怎料言昭華身邊的姊妹一個比一個潑辣，倒讓他無所適從了。

張德川見譚孝之被謝馨柔說得有些尷尬，雖然他不覺得謝馨柔說錯了什麽，畢竟譚孝之開口與人家姑娘套近乎，本身就不對，沒名沒分的，這種行為便是害人家清白姑娘的名譽有損了，可兩人畢竟是同學，總不能看着他沒面子，便從中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