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寵兒到青皮:胡郎從此多鬱憤(4)
小波老師說過一句至理名言,“先把小說寫好看了再說,其餘的都管他媽。”但是,弟子胡堅出來說話了,說這是一種反諷,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於是在語言上,他秉承了一貫的“小波腔”;邏輯上,則先入為主地在沒有大量人文素養積澱的情況下接受了英美經驗主義與自由主義哲學。但對王小波結構小說的能力視而不見。可以說在小說結構上,胡堅一律地東拉西扯,毫無章法。除少數短篇如《遊戲人生》等外,稍長一些的小說在結構上就明顯底氣不足。這種語言驅動化的寫作看似非常牛逼,實則後患無窮。王小波的經驗主義是建立在科學哲學範疇上的,而除文本本身的意義外,其只破不立,拆毀有餘而構建不足,有自身的局限性,而先入為主,概念先行,無疑會造成小說敘事的營養不良。然而王小波對於小說的駕馭仍然輕鬆自如,但這種小說到了胡堅這裏就露出敗績了。就如同把大卡車的輪子裝到了一輛自行車上,緩慢行進都成問題,又如何能夠談得上駕熟就輕呢?而胡堅的小說正是在幹着這種把王小波語言的大輪改裝到自己思想的自行車上的傻事!在王小波語言的強大驅動下,自身的空虛的內容與淺白的思想卻只能面臨著瓦解的下場。如此一來,胡堅的無意識複製雖然高明,而盛名之下,其實卻確實難符。拉伯雷在《巨人傳》裏把教會的神聖污衊個遍,自稱“流氓無產者的吟遊詩人”的亨利·米勒露骨地描寫**,描寫撒尿,故意公開談論人們日常交往中往往避諱的東西,來表示一種精神的反叛。王小波也是這麼做的,而胡堅沒有超越,我們見到的仍然是簡單的模仿。相信這一點胡堅也認識到了,所以胡堅的沉默倒比起他的沸沸揚揚要讓人欣慰,至少這能給人他總會拿點兒自己東西來的盼頭。這東西不是《楊家將》,不是《岳飛傳》,而是會散發著《寵兒》那種野性和《獨木橋上的報告》那樣的獨立思考的精神的文字。但無論如何,從胡堅為數不多的文字中,我還是看到了一點溫和而持久的鋒芒,較之於繼續在媒體的大炒勺里加上亂七八糟的調料不斷翻個兒的少年作家們,沉默也不失為一種方式。但在沉默中爆發還是消亡,眾所周知,古往今來這種事兒還得胡郎自己掂量。娛樂時代的憤怒青年在這個忙碌的娛樂時代,如果不是因為“五虎將”的傳說,怕是很多人都開始淡忘這個一臉文氣的憤青。隨便在網上找一下關於胡堅的新聞,竟然大都是2002年《憤青時代》才出版時的舊聞。比起現在在大街上奔走相告、上竄下跳的大多數“80”后們,胡堅顯然有點過氣的先兆。關於“過氣”一詞,我並不是信口胡謅。如果您老的記性夠好,並且又不是那些才上初中的小朋友,應該會記得當年胡堅轟轟烈烈要上北大的事。胡堅拉到一幫子正混得風生水起的北大人來給他撐腰,這幫人的來頭個個不小,包括大名鼎鼎的余傑、孔慶東,以及後來去了巴西的胡續東博士。胡堅雖然成名於網絡,但真正使他獲得廣泛聲譽的卻是《憤青時代》。任你在網上折騰得多厲害,最終要讓世人關注,也只有落到紙面上來。這本書書皮上赫然寫着“韓寒出道的年齡+周星馳無厘頭大話+王小波關懷的味道……”的宣傳語,以至常有不太愛動腦筋的媒體提到胡堅的時候仍不忘加上“少年王小波”的說法,可惜的是出版社打造“韓寒第二”的計劃並沒能夠實現。這個名號現在倒是被用在了火得一塌糊塗的郭敬明身上。但當年這本書也算是大大的暢銷書了。書的封面上甚至還寫着“中國少年人第一部智性之作”。於是在一大堆出書的少年中,胡堅清晰明確的打出了自己地旗號。畢竟,玩跟風的人那點微弱的聲音實在太容易被湮滅了。對於“智性寫作”一詞,我的理解就是理性而自由的思想與獨立的精神。而這也是胡堅與其他的人不同之處,當然這也與胡堅特有的人文知識背景有關。在他那篇《轉型代價、人口危機與教育問題》裏偶爾用了調侃的口氣探討關於人口和教育的關係,及有可能誘發的社會問題。在那篇不長的文章中,雖然胡堅體現了他較為清醒的認識和相關的學術水平,但卻也沒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而且,他的基本觀點和論據顯然也並不夠新鮮。只是出自一個中學生之口的對幾個大而寬泛的問題的認真思考,讓人感到他的思想上的潛力,這就不僅僅是寫點青春小說那麼簡單的了。羅蘭·巴爾特說:“如果我們不能顛覆社會秩序,那就讓我們顛覆語言秩序吧”,如果說胡堅從王小波手裏接過了那面“文化顛覆”的大旗,那無疑只能是過於誇大的讚譽。但是他在這方面表現出來的智力和冷靜確也不假。在大街上燦爛的奔跑台灣的電影導演蔡明亮曾經說過一句話就是,這個時代最缺乏的就是天真和熱情。在胡堅的小說中,即便這兩樣東西並不是那麼的充足,卻也不貧乏。在收入《憤青時代》的三篇小說中,只有《寵兒》讓人想到的不是王小波而是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那些在大街上當爛仔,向女孩子吹口哨的忐忑不安的生活,那些因為青春而在身體裏蒸騰着的**。胡堅試圖刻畫了一個生於七十年代中期的頑劣少年的形象,並以此反映其身後那塊廣闊的處於巨大變革之中的時代。儘管胡堅的描摹多少顯得有些生硬,但還是讓讀者,尤其是親身經歷過那段歲月的人們感到熟悉而親切。書中的人物開始總是有些躁動不安,並對一些莫名的事情無比嚮往。呂小林和猴子“茫然的挺立在大地上,嗅到了**的影子,準備迎接它們的衝擊。”就像很多年前人們對張楚的形容。記得N年前的某期《視覺21》上有個專題叫“成長在八十年代的人開始懷舊了”。一大堆誠懇的文字讓我想到其實每個經歷者都有着自己心中的八十年代。在《寵兒》裏你可能會一瞬間想起某些東西,包括那些早被遺忘的細節。可惜的是小說的結尾實在過於的突兀了,小雅的出現也讓本來可以舒緩結尾的故事變得倉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