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四 國家的意義（一）
我叫李悠然，小名是小燈泡。
大約四歲那年，我經歷過一場奇妙的穿越，這一穿，就是一百四十年。
終於有機會穿越回來，再睜開眼，我已經躺在醫院裏，一身繃帶，身邊是一臉淚水明顯憔悴的爸爸媽媽。
聽說我在去往幼兒園的路上，被一輛小轎車撞飛，搶救了十四天，從重新醒過來。
接下來，我在醫院住了三個月，在家又養了半年，身上的傷才漸漸恢復，等重新回到幼兒園時，我已經五歲了。
按老爸的說法，明年就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乾脆別上幼兒園了，老媽則堅持認為，我需要一個集體環境。
我一臉幽怨的望着老媽，作為心理年齡達到一百四十五歲的老妖怪，我不認為自己還有上幼兒園的必要。
然後老媽指着我的臉，得意的說，你看，一提上學，小燈泡就這麼抗拒，不早點適應，以後上小學時候就麻煩了！
好吧，這是我親媽，沒毛病。
於是，我的病剛好，就背上小書包，和一群小毛孩每天混在一起。
不久之後，我就發現了異常。
記得穿越之前，在幼兒園裏，老師格外的嚴厲，小朋友們搶玩具搶成一鍋粥。
而現在，一切都無比的和睦。
老師一臉職業化的微笑，熊孩子們全都乖乖的，就連那個天天一見面就撓人的男孩子，都變得好像個小紳士。
如果我還五歲，我一定幸福死了。
然而，我今年一百四十五歲了，在這一年四十年裏，我見過無數的種族，聽過無數的故事。我嚴重懷疑，幼兒園的老師孩子們這種情況，屬於自我意識缺失的一種表現，這在很多星球，是用來奴役下等族群的常見手段。
再回想我住院的三個月，醫生護士也是類似的微笑，當時我還以為那是醫生護士們的職業素養，現在看來，不是那麼簡單。
我觀察的重點，又放在了每天晚上，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們接孩子回家時的表現上，我想知道，這種情況的影響範圍，到底有多大。
不出意外，不僅僅是幼兒園的孩子們，就連他們的家人，臉上也只有僵硬的微笑。
我心裏湧起深深的恐懼，從我穿越回來，因為養傷，接觸的人非常少，有限接觸的這些人，除了老爸老媽，我沒有見過任何一個正常的人。
難道這個世界上只有老爸老媽和我是正常的了？
老爸老媽他們知道這世界的異常嗎？
我穿越回的，還是原來的世界嗎？
我的這些疑問，卻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我的爸爸媽媽，這是屬於老年人的謹慎心理。
我需要見到更多的人，再作決定。
……
……
轉眼到了周末，我終於有機會去探索一下外面的世界。
才過七點，我就在床上爬來爬去，一會兒在媽媽的懷裏，一會兒在爸爸的頭上，我一遍又一遍的叫醒他們。
“我要去動物園，我要去喂小動物！”
即使如此，那一對兒懶貓，依然耗到了九點半才起床，睜開迷離的睡眼給我打扮。
“好啦好啦，這就走這就走，大周末的，那麼早鬧個屁啊！”
老爸一臉不耐煩的埋怨着，我卻很高興的撲過去抱住他。
我特別喜歡老爸老媽豐富的表情，哪怕是不耐煩，我特別喜歡在他們身邊，那種我並不孤單的感覺。
一家人十點出門，坐地鐵過去。
剛進地鐵站，前面就排起了長長的大隊，我偷眼往前看，那裏，應該是安檢吧？
“安檢的等級，又提高了！”
老爸抱着我，緊鎖着眉頭。
老媽摟着老爸的胳膊，笑着安慰道，“出來了就別著急，很快輪到我們了。”
隊伍慢慢的行進，每個排隊的人，無論老人，或是孩子，都面無表情。
等我們距離安檢機還有五六米時，前面忽然發生了騷亂。
……
……
前面安檢機旁，一個年輕人的背包被安檢員緊緊的抓在手裏。
沒多久，幾個警察也到了現場，把年輕人團團圍住。
“包里有什麼？！”
領頭的一個警察高聲喝問。
“啊？”，年輕人一臉懵逼。
“別裝傻！你包里怎麼有炸藥？！”
炸藥？！
這一刻我比那年輕人還懵逼。
如果是炸藥的話，你們幾個警察怎麼連配槍都不掏出來？而且，周圍的圍觀群眾，竟然沒有一點騷亂。
前後看看麻木的人群，讓我愈發的確認，這種異常，真的可能波及到了全世界。
我能感受到，抱着我的爸，和摟着老爸的老媽，都在微微的顫抖，但是他們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
再看前面的年輕人，則露出的詫異的神色，喃喃道，“你們搞錯了吧？”
警察們見此，不再廢話，分出一個人，從安檢員手中接過背包，開始小心翼翼的挑揀。
掏了半天，警察掏出幾包東西來。
都是用鋁紙包着的，壓得方方正正的。
安檢員驚叫着，“就是這個！”
警察的表情卻輕鬆下來，看着手裏的這幾個個鋁包，就像見到了久違的舊物，那語氣也像是遇到了分別多年的老戰友。
“壓縮乾糧啊！”
年輕人也露出微笑的表情。
而下一刻，警察們把手銬戴在了年輕人的手上。
“為什麼？”
年輕人的疑問也是我的疑問，領頭的警察詭異的笑笑，卻沒有回答。只是看向後面的隊伍，嚴厲的目光從老爸老媽和我的身上一掃而過。
“後面的人，全部檢查身份證！”
我能感覺到，老爸的身子，激烈的抖動了一下。
我們離安檢機很近，很快就排到了，檢查我們的是一老一小兩個警察。
老爸面無表情，用均勻的語速問道，“我們沒帶身份證，說號碼成嗎？”
“好，你說！”，老警察詫異的神色一閃而過，拿出一個機器，等着身份證號。
年輕警察卻一臉驚喜，脫口道，“哎呦，終於又發現一個活……”
剛說到這裏，老警察一瞪眼，嚇得年輕警察一句話沒敢說完。
活的？活的啥？
我心下好奇，卻也不便多問。
老警察敬了一個禮，道，“先生，你可以走了。”
老爸明顯長吁了一口氣，抱着我帶着媽媽，感激的望了老警察一眼，往前走去。
……
……
動物園裏好多可愛的動物，我卻一點欣賞心情也沒有。
這不止是因為我的年紀大了，還因為今天所發生的一切。
那一年，我一百四十五歲，我已經確認，我所在的世界，不再是原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