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檔案(九)(3)
李冬明心想,這就是有文化和沒文化的區別。苦藤河鄉除了鄧啟放,只怕是再不會有人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的。他說:“你鄧啟放說話是不是太那個了,丁副縣長可是我們西山縣的常務副縣長,按行政職務排他是二把手。他都信不過你還會相信誰呀?”“還要說么,火車站旁邊的三層樓房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鄧啟放說著,拔腳就走,“你李書記只是在我們苦藤河鄉打個轉就走,並沒有真正是在為老百姓着想,為老百姓解決實際問題,你急着修橋只是為了給自己能回城裏去弄政績。對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說的。”這時,竹山埡村的許多群眾都圍攏來看熱鬧,聽鄧啟放這麼說,都一起起鬨。李冬明心裏就冒起了火,說話的聲音也就大了:“鄧啟放,你不要用個別現象來詆毀我們整個幹部隊伍的形象。我們**的幹部還沒有變得那麼壞。”鄧啟放說:“那就請還沒有變壞的幹部把前面的問題給解決一下吧。我們做農民的每人少集資一百塊錢,等於一家每年多養一頭肉豬啊。”李冬明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鄧啟放,你要清楚,我李冬明是鐵心要在苦藤河上修橋的。誰不肯交集資款,我們就搬他家的電視機,抬他家的豬。”鄧啟放的聲音也高了八度:“哪個要是搬我家的電視機,抬我家的豬,我就告哪個。**的天還沒有塌哩,我就不相信沒有說理的地方。”鄧啟放平時說話有個習慣,說得激動起來就愛手舞足蹈。人們說那是他看電視看多了,學了電視裏那些大領導說話時愛揮手的原故。他手中拿着一把鐮刀,磨得鋥亮的鐮刀在李冬明面前一晃一晃。全安這陣一直站在李冬明的身後聽他們說話,也不勸鄧啟放。心想自己帶李書記到他家來的目的就是這個,讓鄧啟放一古腦兒把該說的話全說出來讓你李書記聽聽。不然,你李書記還以為苦藤河鄉的老百姓不知道好歹,給自己修橋還要讓你李書記為難,還會責怪我們村幹部不支持你書記的工作,讓他把話挑明了,看你怎麼處理這個問題。你不處理,只是想把橋修好就拍屁股回縣裏去,別的事你一概不聞不問,這橋就只怕難得修好,苦藤河鄉也不會安寧。看見鄧啟放拿着鐮刀舞,覺得不好看,別人以為他拿刀嚇唬人哩。於是全安走過去攔鄧啟放說:“鄧啟放,有話好說,有道理好講,拿刀舞什麼。”鄧啟放對全安把李書記帶到自己家來有看法,見他這麼說,沖他道:“我是農民大老粗,不會像他們做幹部的面子上裝得斯文,心裏全是鬼。”沒承想,他不自覺地抬起手來,那鐮刀正好碰着全安的胳膊,胳膊噝地一聲就張開了兩寸長一條口,鮮血直流。全安萬萬沒有料道鄧啟放的鐮刀會砍傷自己,蹲在地上,一隻手緊緊地握住鮮血直流的傷口,口裏罵道:“鄧啟放,刀不長眼了呀。”李冬明原本心裏有火沒地方發,看見全安被鐮刀砍傷了,發怒道:“鄧啟放你行兇砍人呀,這還了得。給我抓到公安局去,蹲幾天籠子,看你還張狂不張狂。”一旁的派出所金所長原本是不想介入鄉政府這類事情的。上面有規定,鄉派出所只管刑事案件,不能參與鄉政府諸如計劃生育、收糧收款之類的事情。這次李冬明硬要他來,他尋思下來也只是做做樣子。不承想這個鄧啟放全然不把鄉黨委書記放在眼裏。你心裏有意見,也不該這麼對着李書記拿把鐮刀舞呀。苦藤河鄉要是再有幾個鄧啟放,還不翻天了,鄉政府還能開展工作?見他砍傷了全安,心裏那火一下就躥了上來,從腰間摘下銬子,咔嚓一聲將鄧啟放就給銬了。鄧啟放的女人莫如華早就嚇傻了,見男人被上了銬子,撲通一聲跪倒在李冬明的面前,哭着求他不要把男人抓走:“集資款我現在就交。你把他抓走了,他老娘住在醫院裏還不急死。”她從房裏拿出一沓鈔票,“劉所長,你清點,連同我母親家的一起全交。共計三千。”李冬明看見莫如華拿錢交集資款,心中的惱怒早消了一半,說:“陽天白日拿刀砍人,不處理不行。金所長你先把他弄到鄉政府去,看他的態度如何。態度好,在鄉政府待幾天就回來。態度不好,就往縣公安局送。還有,金所長你再不用下來了。其他村裡肯定還有不肯交集資款的人,你下來了,弄人上來就沒人管了。”李冬明後面的話是說給大家聽的,誰不肯交集資款,他還要抓人的。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