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燃燒性的熱情(2)
一起赴美留學,姜立夫也曾留學,後來成了一位數學家。郁達夫是從嘉興府中學堂轉來的。他是富陽人,離杭州比硤石更近,原來也要考杭州府中的,來到杭州后,因杭州府中無宿舍,便去了嘉興府中學堂。後來他有一首《自述詩》道:“欲把杭州作汴京,湖山清處遍題名。誰知西子樓台窄,三宿匆匆出鳳城。”也就是說,他只在杭州待了三天便離去了。嘉興離家更遠,思鄉情切,勉強待到第一個學期結束,第二個學期開始時,又轉到杭州府中上學。郁達夫一到班上,就注意到了徐志摩。郁是個老生子,體弱膽怯,在課堂上,在宿舍里,只是誠惶誠恐,戰戰兢兢,像只蝸牛似的,連頭都不敢伸出殼來。同他的這一種畏縮的態度正好相反,在同一級同一宿舍里,卻有兩位奇人在跳躍活動。一個是身體生得很小,而臉面卻是很長,頭也生得特別大的小孩子。郁心裏老是在想,“這頑皮小孩,樣子真生得奇怪。”還有一個,是日夜和這個頭大臉長的孩子在一塊兒,最愛做種種淘氣把戲,為同學愛戴集中點的,身材相當高大,面上也已經滿示着成年男子表情的,在他看來,彷彿年紀總該在三十歲以上的大人,———其實呢,也不過和他們上下年紀而已。這兩個人,無論在課堂上或在宿舍里,總在交頭接耳地密談着,高笑着,跳來跳去,和這個那個鬧鬧,結果卻終於會出其不意地做出一件很輕快很奇特的事情,來吸引大家的注意。尤其使郁達夫驚異的,是這個頭大尾小,戴着金邊近視眼鏡的頑皮小孩,平時那樣不用功,那樣愛看小說———他平時拿在手裏的總是一卷有光紙上印着石印細字的小本子———而考起試來或是作起文來卻總是分數得的最多的一個。不用說,這個戴金邊近視眼鏡的,就是徐志摩。那個常和他在一起的,就是沈叔薇了。學堂規定,考試得第一的,才能當班長。這樣,徐志摩就徐志摩中學日記一頁。毛筆字寫的真漂亮。當年北京大學校門。常是班長了。這年秋天,辛亥革命起來,地面上不安寧,杭州府中停辦,徐志摩回到硤石老家自修。直到民國二年春天重新開辦,更名為浙江第一中學校,又回到學校。復校后,郁達夫沒有回來,不久隨兄長去了日本。這樣,郁、徐二人同校讀書,不過半年光景。就是這半年同學,使中國新文學史上兩位傑出的作家,結下了終生不渝的情誼。-在府中上學期間,徐志摩與張幼儀訂婚了。結婚還要再過兩年。訂婚的時間,當在1913年春夏之交,即杭州府中改名為浙江第一中學校后,徐志摩重新來校讀書之際。這年徐志摩十六歲,張幼儀十三歲,正在蘇州第二女子師範學校讀書。1914年的夏秋之間,志摩中學畢業,考入北京大學預科。到北京后致伯父信的末尾有“專肅敬請秋安”之語可證。徐申如送兒子赴京。徐志摩存世的書信中,有一封致伯父蓉初先生的信,敘述初次去北京的行蹤甚詳,只有日子而沒有年月,我們假設此信就是這次赴京后所寫,且時間在當年8月,那麼徐申如父子赴京的經過及到北京后的安排,就一目了然了———二十一日自上海動身當晚抵寧,渡江上津浦車。二十二日午刻過泰山,只見其背峰在雲間耳。三時到濟南,車站宏偉壯麗,蓋德人所經營也。十時半抵天津車站,津浦路止此,當晚住中國旅館。自河北以北,氣溫驟降,涼風甚厲。二十三日乘八點十分早車晉京。十一時抵前門,即正陽門車站。搜檢頗不認真,站上有百里叔當差照應。現住金台旅館,明日遷至蔣宅。二十四日由金台旅館遷錫拉衚衕蔣宅居住。信中還說:“父親在滬累受感冒,腹瀉胃減,中途頗不舒服,現已稍好,擬請嶧之開方服藥調養也……此間空氣甚燥,侄體熱,不免唇焦等現象,住慣當亦無妨。”這一切,敘事的詳實,心情的歡愉,包括體熱唇焦等徵候,正是一個南方青年第一次來到北方的正常表現。錫拉衚衕在北京東城,蔣宅為一西式房子。徐志摩平日稱蔣百里為福叔,蔣百里乳名福。在北大預科讀書的情形,他的朋友毛子水,在他去世后回憶說———那時他對於文藝,似乎是很有興趣的。我記得當時有所謂菊選,大家都紛紛擁戴梅蘭芳,結果果然梅蘭芳被選為劇界大王。志摩卻說,平心而論,當然是楊小樓最好——我頭一次去看楊小樓的戲,還是跟他去的——不知志摩的思想後來改變了沒有。而我對於中國戲的觀念,一直到現在,還受了他那時一句話的影響:我以為如果我們中國的舊戲,有些可看的地方,還是楊小樓好看些。他進預科的第一年,本住錫拉衚衕他的親戚蔣君家中。後來袁氏叛國以後,他的親戚南返,他就搬到臘庫去住。北京大學校園。此表是為留洋特別開具的。徐志摩第二次進入北大時的註冊花名冊。左起第三人“徐章綬”即徐志摩。“浙江第一中學畢業”等字被劃掉了。因為他是從北洋大學轉過來的。名字上面能看到“北洋大學”字樣。我有時候上他那邊去,遠遠便聽見他唱戲的聲音了。(大約是學楊小樓的!)他對於網球,也有相當的嗜好,不過興緻不十分濃罷了。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