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娘家借錢
宋家小院在寧海縣城北，要去的林家則在富賈相對較多的城南。
雖然寧海縣也不大，從宋家到林家的路程也就兩三里路，但畢竟宋林氏是纏足的，平時行路會有不便，等出了巷口之後，會有一些挑擔、推獨輪車的在街口等候活計，宋林氏上去給了五文錢，便有一名四十多歲的漢子推着獨輪車過來，宋林氏坐在一邊，讓宋寧坐在另一邊，這趟獨輪車旅行便開始。
本來宋寧是不想坐的，想讓給妹妹，但宋涵秀是天足，本來年歲也不大，行路也算方便，加之宋寧大病初癒，坐獨輪車的事情應該也是老太太特地吩咐過的，宋寧也只能感受一下這異樣的交通工具。
一路上，宋寧也領略了一下不同的風土人情。
從醒來開始，他身體一直都很虛，躺在病榻上未有機會出來走走，等他真正到街路上走走，發現這大明朝的江南水鄉沒有他想像中繁華。
甚至蕭索得有些可怕。
在河塘遍佈的寧海縣內，所有的路近乎都是沿着河岸而蔓延，橋樑遍佈，一路走下來零星能看到幾座二層小樓，其餘都是低矮平房，街路攤販極少，沿途能看到幾個用扁擔挑着貨品沿街叫賣的，至於商鋪也少得可憐。
這時代的人明顯習慣了自給自足，在城內尚且還有商業的雛形，至於離開城牆去了鄉野，買賣貨物大概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去賣點年貨。
三里的路說長也不長，就在宋寧正在打量着河道里的小舟時，宋涵秀叫了一聲：“到了！”
這一路上，宋涵秀差點沒把宋寧給瞪死，畢竟她是步行而來，沒落着機會乘坐獨輪車，本來回宋家是沒有宋寧的份，等於說宋寧搶了她的機會，她心裏的不爽用目光表達出。
宋寧這一路上也都沒去看她，等宋林氏下了獨輪車之後，他這才下來。
看過去，所謂的宋家也沒有匾額，也沒有大的門楣，看起來就是平民小戶的門口，門緊閉着，在這時代，沒有官爵沒資格改造自家門口，多高的社會地位配合多大的門也是有規矩的。
宋林氏拐着一筐禮物回娘家，再加上纏足行走不便，本來應該宋寧上去敲門，不過宋涵秀卻搶先一步上去，用力拍打了幾下門環，隨即裏面傳來聲蒼老的聲音：“誰啊？”
宋林氏道：“韓叔，是我。”
話音剛落，門吱嘎聲中打開，裏面立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這老者身材還有些佝僂，眉角的皺紋非常多，他望着宋林氏道：“大房奶奶，原來是您回來，這是……”
“回娘家省親。”宋林氏道。
老者不疑有他，緊忙開了門，恭請宋林氏進到門內，宋寧卻還在琢磨“大房奶奶”的稱呼。
宋寧意識到，宋家的結構有些複雜，他的這位外公，或許是有偏房妾侍的。
宋寧跟在宋林氏身後，才剛過了門廊，還沒等進內幾步看到院子裏的格局，便見一名三十歲多歲的男子走來。
“二姐？”來人的稱呼，說明他是宋寧的舅舅。
稱呼是姐姐，但在宋寧看來，這男子似乎比宋林氏年歲還大，或許是顯老的緣故。
此人身上的衣服雖然光鮮一些，但始終不是綾羅綢緞，只是相對細一些的布料。
宋寧雖然繼承了原本宋寧的一些記憶，但未融會貫通，這些人物的相貌和身份無法從記憶中找尋出，他也就只能多去看多去記，這林家的舅舅身後還帶着一名四十多歲拿着算盤好似賬房的人，上來行禮道：“見過二奶奶。”
宋林氏稍微低下頭，顯得有些羞愧道：“帶着小輩回來探望父親，不知父親身體可好？”
“嘿，父親時常還念叨着，聽說姐夫這幾日考生員，結果如何？”林家舅舅問道。
“沒……結果。”宋林氏說了一句，頭低得更低。
這下林家舅舅的語氣明顯是放鬆下來，他道：“沒事，姐夫以後考生員的機會還多，畢竟尚且年輕，總歸能考上。二房那邊兩個現在也過了縣試……”
聽起來像是安慰的話，但明顯又帶着些許嘲弄的語氣，宋寧聽在心裏，至少林家的第二代人並不怎麼支持宋承孝考秀才，或者說有些妒忌。
同時所透露出來的，應該是林家也有人在考秀才，而且已經過了縣試，距離宋承孝的“文憑”也就差個府試。
隨即林家舅舅看着宋寧和宋涵秀，道：“哎呀，外甥這般大？這小身板有些虛啊，頭些天城裏傳揚城北有戶姓宋的小子被雷劈，還怕是外甥，見了面這就放心。”
到底不是本家人，林家人犯不着擔心宋家事，所以就算聽說有姓宋的孩子被雷劈，林家這邊也沒詳細打探。
宋寧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幾舅，就沒稱呼，倒是宋涵秀顯得很機靈，笑眯眯道：“三舅好。”
“好！進去玩，爹讓我去下面村寨里收個賬，這才剛入夏也都該催着繳田租？二哥從年初生病卧床到現在還沒好利索……”
林家舅舅說完，正要走，從後面追過來個十五六歲衣着光鮮的少年郎，老遠便喊着：“爹，等我。”
宋寧看這少年郎比自己大幾歲，從稱呼便可辨別是林家表兄弟，不過當那少年到了宋寧跟前，卻好像發現什麼珍稀動物一樣，喜滋滋道：“這不是表弟和表妹？哎呀小表妹，好些日子沒見……”
少年明顯對宋涵秀更感興趣，在這年代，只要不是同姓的表親結婚，是再平常不過，美名曰親上加親。
雖說宋承孝不務正業，但好歹還有不錯的相貌基因，母親的條件也不差，以至於宋寧和宋涵秀的樣貌都很清秀，如此宋涵秀到了林家，見到這些年歲稍微大一些的“表哥”，也就成了香餑餑。
宋寧心嘆：“難怪這小丫頭出門前要換上一身平時捨不得穿的衣服。”
“哼！”宋涵秀對這位表哥顯然是有些不屑，把小腦袋往旁邊一偏，連個招呼都不打。
林家舅舅道：“大平，你姑姑回來，就別跟爹去收賬，在家裏好好招待一下表弟表妹，不許欺負表弟！”
舅舅特地要提醒表兄不欺負自己，宋寧意識到，這個表兄對自己不是很友善。
“嘿，知道了爹！”少年臉上露出憨笑，笑呵呵應了。
宋林氏道：“三弟先去收賬，我這就去探望爹，再看看二哥，許久沒回也不知這家變成什麼模樣。”
三舅道：“放心吧，家裏一天比一天好，以為跟宋家一樣沒幾年就破落了？我去收賬，中午趕不回，若留在家裏過夜再聚聚。吳賬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