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蘿澀鬆了一口氣,總歸是活下來了,就是值得慶幸的。
「真的是中毒嗎,或者是吃壞了什麽?」如果是單純的食物中毒,那或許是供應作坊那邊品質把關出了問題,材料不新鮮或者原料出了岔子,但要是中毒的話,那就是有人下黑手了。
想到姜氏不動聲色的手段,她的背後攀上一陣涼意。
「是中毒,具體什麽毒我就不曉得了,以前沒見過,只是毒性非常猛烈,這兩人算吃得還少,若再添上一點,定會當場斃命。」
蘿澀眉心一蹙,站起身來,心道:若真有人下黑手了,那這兩天賣出去的零食都是有問題的,她必須要馬上把賣出去的東西追回來!
蘿澀往隔壁跑去,迎面撞上悠哉的王氏,她見蘿澀一臉急匆匆的,心情更加好了,早上鋪子裏的事她也聽說了,心想着這麽快就有人動手了?不過也好,早點弄走蘿澀,將鋪子給佔了,正合了她的心意。
「喲,你怎麽還在這裏吶,我可是聽說那兩家人要鎖你見官去呢……」
「滾開!」蘿澀沒空搭理她,見王氏叉腰擋着路,便伸手把人推到一邊。
王氏撞上貨架,叫上頭的貨砸了一腦袋,不免高聲叫道:「哎喲喂,死丫頭!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哎喲,疼死我了……」
「長庚!」蘿澀把牛長庚喊了出來,「快把跑腿隊的兄弟召集出來,我寫一封告示,你們挨街張貼去,最好再尋一個大鑼,專門找個人敲着打着,上衚衕里吆喝,這兩天從零食鋪里買去的辣菜,萬萬不可再食了,儘管拿來鋪子裏退錢。」
「誒好,我這就去!」
牛長庚本在後院照料病人,替老郎中跑腿,又是抓藥又是煎藥,還要替家屬買飯燒水,都是他一人忙碌着。
他心裏只想着讓家屬滿意,消消火氣,將來對簿公堂的時候,興許家屬就不會太為難蘿澀,畢竟她也幫着救回兩條性命來啊。
「還有一件事,你幫我看好這個女人,我覺得投毒十有八九就是她乾的。」蘿澀斜睨了一眼王氏。
牛長庚心下吃驚,下一刻便牢牢瞪着王氏,一把將人拽了過來,狠狠質問道:「真是你乾的?」
「哎喲,痛死我啦,我哪有那個膽子啊,你別瞎冤枉人啊我告訴你們!別想抓我去頂罪,不然我死了你們一個也跑不了,我就說都是受你們指使的!呸,給你繞進去了,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別你姘頭放個屁,你就當寶含着,說什麽你都聽吶?!」
「你!」牛長庚氣得臉色鐵青,拳頭捏得緊緊地,幾乎就要忍不住往這可惡的嘴臉上打去。
蘿澀聞言卻是笑了笑,站到了牛長庚面前,看着王氏時突然變了語氣,變得和風細雨一般,「大伯娘您還別說,真當是你提醒我了,我正為這棘手的事頭疼呢。上一次你藉着兜子過生辰的名義,瞞着我替我選婿,叫我當眾駁了臉面,還被趕出了家門,連口熱飯也沒吃上,這是很多人都看見的。」
「你、你什麽意思?」王氏覺得蘿澀笑得陰惻惻的,像是要算計她一般,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也沒什麽意思,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恨我入骨,想必投毒零食鋪、逼我身敗名裂的這個動機,你是佔得穩穩噹噹的吶!」
王氏聽懂了她的意思,心裏開始發慌,雖然她嫉恨蘿澀,巴不得叫她死去,可這事兒真不是自個兒乾的,有人要扣屎盆子,那真叫一個黃泥落褲襠,不是屎來也是屎了!
「投毒之罪,重則梟首示眾,輕則流放漠北,到時候砍頭飯我會替大伯娘做好的,你要吃什麽儘管跟我說,我都會依你的,畢竟這點情誼還是有的。」蘿澀用語言刺激着她,雖然懷疑這事一定是內鬼所為,但她並不十分肯定就是王氏乾的,所以一番語言刺激,想看她會不會自露馬腳。
三娘和牛乾她是絕對相信的,每一家供應作坊到的貨都是先在三娘家集中,由她品過味道才收貨,若源頭上出了問題,三娘那裏應該早發現了,所以一定是送到鋪子後才出的事,而且貨是前天到的,有毒的是昨天下午賣出去的那批,投毒的時間顯而易見。
這個時間段里能夠接觸到鋪子裏的貨且還是蘿澀不信任的人,好像只有王氏。
「不!不行!你憑什麽叫我頂罪,你有證據嗎?!啊?什麽叫只有我有動機,我婆婆……我婆婆她更有動機!她巴不得你倒了,好帶着兜子回老家,你為什麽不叫她頂罪?她一把年紀了,也活不了幾年,我還年輕,我還有大好的日子呢!」
王氏被蘿澀嚇得口不擇言,她一面往後退着,一面指着後院,把李婆子也搬了出來。
蘿澀皺了皺眉,她確實是把李婆子給忘了。
這兩天李婆子一直神出鬼沒的,而蘿澀也因為兜子開始與她親近的事而故意疏遠她,所以一時間竟也沒注意。
「是我乾的!」
蘿澀還沒開口,突然從後院衝出來一個人。
王氏和蘿澀一道回頭看去,怎麽會,竟然是兜子?!
蘿澀氣極反笑,「兜子,你說啥?你再說一次!」
王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捲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金鐲子來,理了理雲鬢,不痛不癢地說:「我就說你冤枉好人了吧?好好一個娃娃真不知你是怎麽教的,聽說還由着他不去學堂念書,跟着個酸書生學習還打着投軍的心思。要我說,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婆婆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兜子嫌惡地看了一眼王氏,拳頭捏得緊緊地,他雖仰頭豎腦,可卻不敢迎上蘿澀的眼神,這一番心虛早早落入蘿澀的眼中。
心知兜子是決計干不出投毒這種事的,只是他一口認下,想必是有些原由在。
「李琛,你知道這是什麽罪名嗎?你考慮過後果嗎?」
聽到姊姊不再喊自己兜子,他鼻頭酸酸的,撇開頭將眼底的委屈盡數藏好,才梗着脖子硬着頭皮道:「我知道,她家兒子在私塾的時候欺負過我,我是故意報仇的,我願意……我願意一命換一命!」
蘿澀一個箭步上前,狠狠給了兜子一耳光,她的眼睛叫滿腔怒火燒得通紅,打下去的手也氣得不住發抖。「好,小小年紀就學會逞英雄,幫別人頂罪,完全沒有考慮過在乎你的人……好,我這就帶你去衙門領罪,成全你!」
蘿澀說罷,拽上他的手就要往外拖去,可兜子已經不是之前的小不點了,這幾個月他像雨後春筍般抽長着個子,加之習武打拳、強健體魄,儼然成了少年小夥兒,不是蘿澀可以輕易拖拽得動的。
「別!別——」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李婆子從院子裏沖了出來,滿眼通紅,老淚縱橫,她抓住蘿澀的手就給她跪了下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是我老糊塗了,蘿澀丫頭,是老太婆我對不住你啊!」
兜子像炸了毛一般對李婆子嚷道:「有您什麽事兒啊,回您院子去!」
「這究竟怎麽回事?!」蘿澀被這一出出搞得頭腦發脹,胸口憋悶着一口鬱氣,眼皮直跳。
三娘跟着一塊兒追來,她幫着蘿澀把李婆子從地上扶了起來,寬慰道:「老人家有什麽事說出來大家參詳,切莫動不動就下跪,您這不是要折人壽嗎?」
李婆子一面抹着眼淚一邊站了起來,抽抽噎噎道:「是我財迷心竅,想掙一筆大錢,有了錢就不用寄人籬下,就能把大孫子帶回老家,辦置田產老宅,我這也算對得起祖宗……可、可哪想到……」
「哪想到差點毒死了人?」蘿澀氣極反笑,這都是什麽人,怎能蠢成這樣?
李婆子揉着自己袖角,悶聲道:「就是你請大夥兒上二葷鋪子吃飯時,鄉下的補貨剛搬進倉庫,我見門沒鎖就進去灑了些,若不是聽見外頭兜子喊我,我只來得及撒了一點兒,恐怕真是要吃死了人。」
蘿澀扭頭看向兜子,追問道:「你那時就看到了怎麽不說?」
兜子搖搖頭,「我不知道阿奶在裏頭做什麽,出了事我才想起那事的……她年紀大,進了牢房一準沒命,我身體好,不怕……」